實驗室的深夜總是格外安靜,只有機械臂調試的低鳴和鍵盤敲擊聲交織。
宮彧盯着屏幕上那條完美避開所有應力峰值的曲線,這曲線就像他科研道路上一次漂亮的突破,可他卻沒有太多的喜悅。
他忽然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那眉心處仿佛藏着無數的困惑。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正在給傳感器校準參數的譚天弈。
宮彧清了清嗓子,帶着幾分猶豫說道:“小譚,你說……時間是不是真的能回頭?”
譚天弈的動作頓了頓,手中的金屬探針懸在半空,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定住了。
他緩緩轉過身,眼底帶着恰到好處的疑惑,嘴角微微上揚,帶着一絲輕鬆的笑意問道:“老師怎麼突然想聊這個?科幻電影看多了?”
宮彧輕輕嘆了口氣,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語氣裏帶着點不確定,緩緩說道:“算是吧。最近我老是做到奇怪的夢,夢裏有個聲音一直在說什麼‘時間回溯’,還說我是‘命定之人’。你說這是不是很荒唐?”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起桌上的機械臂關節模型,指尖摩挲着接縫處,仿佛在尋找着什麼答案。
“就像這個零件,明明是新打印的,可我卻總覺得它斷過一次,連裂痕的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那種感覺,就好像我真的經歷過它斷裂的那一刻。”
譚天弈走到他面前,台燈的光暈在兩人之間投下一道交界線,他的身影在光暈中顯得格外溫和。
他拿起兩支鉛筆,在桌面上認真地擺出平行的線條。
然後耐心地解釋道:“您聽說過‘記憶錯覺’嗎?有時候大腦會把零碎的信息拼湊成完整的畫面,就像這兩根鉛筆,明明沒交叉,可要是盯着看久了,好像就能看到個交點。說不定您夢裏的那些畫面,就是大腦在搞鬼。”
宮彧抬頭看他,燈光在鏡片上反射出細碎的光斑,他皺着眉頭,認真地說:“可那些畫面太真實了,真實到我能想起當時的心慌。那種心慌就像真的被一只無形的手揪住了心髒。”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着一絲擔憂說道:“夢裏我好像……遇到了很棘手的麻煩,連項目都停了,還影響到了身邊的人。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失敗者,把一切都搞砸了。”
譚天弈笑了笑,安慰道:“搞科研哪有順風順水的。上次咱們卡殼在材料應力時,您不也三天沒睡好?您想想,那時候您壓力多大啊,大腦可能就是在這種壓力下自己編了個‘如果當時失敗了’的劇本。”
他說着,拿起那半塊宮彧一直留着的舊芯片,“就像這個,您總說它報廢得可惜,說不定潛意識裏就編了段‘它徹底壞掉’的劇情。”
宮彧輕輕搖了搖頭,他心裏有着自己的想法,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他猶豫了一下說:“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那些夢就像另一個真實的世界在向我招手。但不管怎樣,有你這樣優秀又可愛的小孩出現在我身邊,真的挺好,我的家人都喜歡你,我……好像也喜歡和你一起工作的感覺。”
宮彧捏着那枚芯片,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斷口的灼燒痕跡,眼神有些迷離。
他緩緩說道:“我想起腦海中閃過的破碎畫面——會議室裏的爭執,那聲音就像炸雷一樣在耳邊響起;文件散落一地的聲響,那聲音仿佛是希望破碎的聲音;還有孩子們泛紅的眼眶,那裏面滿是失望和無助……”
譚天弈看着他,認真地說:“也許真是您壓力太大了。您看現在多好啊,深海測試順利,龍科院那邊還催着要下一步方案呢。這說明咱們的努力都有了回報,那些夢就當是大腦的一場惡作劇吧。”
宮彧笑了笑,把芯片放回抽屜,鎖上抽屜的時候,他仿佛也把那些煩惱鎖了起來。
他說:“也許真是這樣。可能是最近項目太順,反而有點不踏實。”
譚天弈眼睛裏閃爍着光芒,說道:“說明您對項目上心啊。現在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您就別想那麼多啦。”
宮彧重新戴上眼鏡,看着屏幕上跳動的參數,堅定地說:“也是。想那麼多幹嘛,眼下把機械臂的穩定性再提五個百分點才是正經事。”
譚天弈應了聲“好”,轉身繼續校準參數。實驗室裏的低鳴重新響起,像某種安穩運轉的時鍾,見證着他們爲科研奮鬥的時光。
人的一生很長,但也很短暫,我們總會做各種決定,不一定所有的決定都能如我們所願當一個人懂得爲自己做決定並能承受決定所帶來的的後果時,才是真正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