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帝都,秋老虎正張牙舞爪地盤踞在城市上空。
午後兩點的陽光把柏油路曬得發軟,空氣裏浮動着燥熱的因子,連路邊的梧桐葉都蔫蔫地垂着。
譚天弈握着方向盤的手沁出薄汗,他瞥了眼後視鏡,後排的父母正拘謹地抻着衣角,母親手裏還攥着給宮彧母親帶的那袋自家醃制的菜,袋口系得緊緊的,生怕沾了灰。
“爸,媽,快到了,宮老師家小區就在前面那個路口。”
譚天弈降下車窗,讓熱風卷着車流聲灌進來,試圖沖淡車廂裏的局促。
副駕上的譚婉棋卻沒這顧慮,她把臉貼在玻璃上,手指點着窗外鱗次櫛比的高樓:“哥,你看那棟樓好高啊,比咱們市電視台還高!”
“坐好,別亂動。”譚天弈無奈地敲了敲她的椅背,眼底卻漾着笑意。
婉棋今年正要上初二,這還是她頭回來帝都,從下飛機起眼睛就沒閒過。
一會兒問帝都的糖葫蘆是不是真的裹着糯米紙,一會兒又念叨要去看升旗,活像只剛出籠的小雀兒。
車剛拐進小區,就見宮彧穿着藍色襯衣和黑色褲子站在樓下等。
見譚天弈車停下,幾步迎上來拉開後座車門:“天弈爸爸天弈媽媽一路累了吧?我媽在家燉着酸梅湯呢,冰鎮的,快進來!”
譚天弈的母親忙從包裏掏出個布包遞過去:“這是我自己做的鮮花餅。”
宮彧接過來,笑着說:“您太客氣了,走吧,等你們呢。”
樓道裏飄着若有似無的飯菜香,越往上走越濃鬱。
宮彧家在三樓,門虛掩着,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宮彧的母親說:“是不是天弈來了?我聞着味兒就知道!”
門“吱呀”一聲被拉開,老太太系着棗紅色的圍裙,手裏還拿着鍋鏟,看見譚天弈的父母,眼睛笑成了月牙:“可算把你們盼來了!”
客廳裏早就擺好了果盤,宮彧父親坐在藤椅上,手裏搖着蒲扇,見他們進來忙起身:“可算見着你們了,你們有個好兒子啊!”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譚天弈的父親還有點不好意思。
宮彧母親林清越和張初影在廚房忙碌,滿滿的美食香和煙火氣。
譚婉棋之前在和譚天弈打視頻的時候就跟宮彧見過,她坐在沙發翻宮彧的相冊。
“宮教授,沒想到您年輕時那麼帥”婉棋舉着張照片笑出聲,照片上的宮彧留着短發,穿着一件黑色Polo衫和灰色西褲,坐在花台邊的周圍還有幾個女同學。
宮彧拿過相冊看了看,有點傲嬌的說到:“哈哈,當時還有不少人喜歡我呢”說完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譚天弈。
譚天弈靠在廚房門框上,看着這一切心裏發暖。
他來帝都三個月不到,每次跟家裏視頻都說“一切都好”,可父母總惦記着他,怕他第一次出遠門不適應,只好趁着這段時間有空把父母和妹妹拽了過來,就是想讓他們親眼看看,他在這座城市裏,不是孤零零一個人。
開飯時客廳的圓桌上擺滿了菜,糖醋排骨堆得像座小山,油燜大蝦的殼泛着紅光,還有譚天弈母親帶來的火腿,被林清越炒得飄香。
宮彧的爸爸(宮珩)非要跟譚天弈的父親喝兩盅,譚天弈忙起身倒酒,宮彧搶着把酒杯遞過去:“爸,少喝點,下午還得出門呢。”
“你懂什麼,”老爺子瞪他一眼,給譚父杯裏滿上,“我這是敘舊,得喝酒才有滋味。”兩人碰了杯,酒液在杯壁上晃出漣漪。
女人們的話題則繞着孩子轉。
“天弈這孩子,養的好啊,”譚母給宮奶奶夾了塊排骨,“當初非要來帝都,我說讓他就在老家他非不聽。”
宮奶奶笑着擺手:“年輕人有闖勁是好事,天弈在這兒才能剛好的發展,你看看這才多久,和我這倆孫跟一家人似的。”
譚天弈正夾菜的手頓了頓,眼角瞥見宮彧沖他擠了擠眼,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譚婉棋吃得最歡,小半碗米飯配着大蝦和排骨,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
譚天弈敲了敲她的碗沿:“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哥你不懂,”婉棋含糊不清地說,“宮老師家的飯比我媽做的好吃。”
這話逗得滿桌人都笑了,譚母嗔怪地拍了她一下:“沒大沒小的,要不你以後別吃我做的飯了。”
飯後宮彧泡了壺茶,四個長輩坐在沙發上繼續聊天,譚天弈和宮彧拎着西瓜到陽台切。
“你爸媽看着比之前精神多了。”宮彧把西瓜切成月牙狀,紅色的瓜瓤滲着甜汁。
“那是,來之前我媽特意燙了頭發。”譚天弈內心補了一句:我用太初之力改善了一下他們的身體,不精神就怪了。
拿起一塊咬了口,清甜的汁水順着喉嚨滑下去,驅散了酒意,“這次真得謝您,讓張老師和奶奶忙了大半天。”
“跟我還客氣?”宮彧撞了下他的胳膊,“下次讓他們多住幾天,我帶你爸去釣魚,上次我發現個地方,魚多着呢。”
譚天弈笑着點頭,心裏清楚,父母住不慣異鄉的床,後天就得回去,可這份心意,比什麼都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