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靳司寒正在聽取季度匯報，突然眼前一黑，手中的文件"啪"地散落一地。他下意識抓住輪椅扶手，但眩暈感來得又急又猛，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靳總！"安迪一個箭步沖上前，在衆人驚呼中接住了他。靳司寒臉色慘白，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嘴唇因疼痛而微微發抖。
"我馬上聯系少夫人..."安迪掏出手機就要撥號。
"不...用..."靳司寒虛弱卻堅決地按住他的手，"別...告訴她..."
安迪急得眼眶發紅："可是您——"
"休息室..."靳司寒喘息着打斷他，"帶我...去躺會兒..."
安迪咬了咬牙，終究拗不過自家少爺，只好在衆人擔憂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將靳司寒抱起來。懷中的男人輕得讓他心驚，曾經挺拔的身軀如今瘦削得仿佛一折就斷。
休息室的窗簾被拉上，昏暗的光線裏，靳司寒蜷縮在沙發上，手指死死攥着胸口的衣料。安迪手忙腳亂地拿來藥和水，卻被他搖頭拒絕。
"您至少吃點止痛藥..."安迪幾乎要求他了。
靳司寒閉着眼搖頭，冷汗浸溼了鬢角。他知道這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長期壓抑的情緒在反噬。藥片治標不治本，唯一能安撫他的那個人...他舍不得讓她看見這副狼狽模樣。
"您這樣少夫人會更擔心..."安迪還在努力勸說。
靳司寒突然睜開眼，那雙總是深沉如墨的眼睛裏，竟帶着幾分懇求："就...這一次...別告訴她..."
安迪怔住了。他忽然明白，少爺不是在逞強，而是害怕——害怕那個給予他溫暖的人，會因這不堪的一面而退縮。
最終，安迪紅着眼眶妥協了。他拿來溼毛巾，像宋未晞常做的那樣，輕輕擦去靳司寒額頭的冷汗。只是他的動作遠沒有少夫人熟練，而沙發上的人，也再沒露出過那種安心的神情。
靳司寒獨自躺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緊閉着雙眼。
他的呼吸已經平穩許多，但眉心仍微微蹙着。安迪悄悄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自家少爺獨自蜷縮在這方昏暗的天地裏。
"少爺，喝點水吧？"安迪小聲詢問。
靳司寒眼皮都沒抬，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沙發邊緣，那裏沒有宋未晞溫暖的手等着握住他。
安迪欲言又止地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關門的聲音很輕，卻在這寂靜的空間裏格外清晰。
靳司寒緩緩睜開眼，望着天花板。沒有她輕聲的詢問，沒有她溫柔的觸碰，疼痛似乎也變得難以忍受起來。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了疼痛時有人依靠的感覺。
窗外傳來員工的說笑聲，隱約還能聽到電話鈴聲。這些平常的聲音此刻卻顯得那麼遙遠。靳司寒把手背搭在眼睛上，遮住了那一線刺目的陽光。
原來沒有她在身邊的時間，會這麼漫長。
就在這時，靳司寒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晞晞"兩個字跳動着，在昏暗的休息室裏格外醒目。
靳司寒盯着那個來電顯示，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微微發抖。他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劃開了接聽。
"喂？"他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
"司寒？"宋未晞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清亮又帶着幾分急切，"你在哪兒呢？我做了銀耳羹，想着給你送過去。"
靳司寒喉結滾動了一下："...在開會。"
"騙人。"宋未晞直接戳破他的謊言，"安迪剛跟我說你身體不舒服。"
電話那頭傳來電梯"叮"的一聲，宋未晞的腳步聲混着說話聲一起傳來："我在你們公司樓下了，休息室還是辦公室？"
靳司寒握緊手機，胸口涌上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既希望她來，又怕她看到自己這副樣子。
"...休息室。"他最終還是低聲回答。
不到三分鍾，休息室的門就被輕輕推開。宋未晞拎着保溫桶站在門口，發絲有些凌亂，顯然是一路趕過來的。她的目光落在蜷縮在沙發上的靳司寒身上，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疼爲什麼不告訴我？"她快步走過來，手已經自然地撫上他的額頭。
靳司寒閉上眼，感受着她指尖的涼意："...不想讓你擔心。"
"傻子。"宋未晞輕嘆一聲，擰開保溫桶，香甜的銀耳香氣立刻彌漫開來，"吃點東西再吃藥。"
她扶着他坐起來，當溫熱的銀耳羹滑入喉嚨時，靳司寒突然覺得，那些尖銳的疼痛似乎也變得可以忍受了。
"下次不許瞞我。"宋未晞板着臉說，卻小心地擦去他嘴角的湯漬。
靳司寒望着她佯裝生氣的樣子，輕輕點了點頭。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正好落在她臉上，將那雙盛滿擔憂的眼睛映得格外明亮。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原來被人在乎的感覺，這麼好。
——
晚上，浴室裏氤氳着溫熱的水汽。宋未晞正小心地幫靳司寒擦洗後背，水流順着他的肩線滑落。突然，靳司寒的身體明顯僵硬起來。
"怎麼了？"宋未晞停下動作，卻見靳司寒猛地推開她的手。
"別碰我！"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整個人往浴缸角落縮去，"...太惡心了。"
水珠順着他殘缺的雙腿滑落，在浴缸裏激起細小的漣漪。靳司寒死死盯着水面，眼中的光一點點暗下去："這樣的身體...太惡心了。"
宋未晞靜靜地看着他，伸手想拉他："司寒..."
"滾開！"靳司寒突然暴怒地揮手，力道大得驚人。宋未晞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蹌幾步，後背"砰"地撞上瓷磚牆面。
一瞬間，浴室裏只剩下譁譁的水聲。
靳司寒像是突然清醒過來，臉色刷地慘白："晞晞...我..."
宋未晞揉了揉撞痛的肩膀，神色平靜地走回浴缸邊。她沒有生氣，也沒有害怕，只是輕輕捧起靳司寒顫抖的臉："發泄完了？"
靳司寒的瞳孔劇烈收縮，嘴唇抖得說不出話。
"那就繼續洗澡。"宋未晞拿起浴球，擠上沐浴露，"水要涼了。"
泡沫在浴缸裏堆積，漸漸遮住了那些靳司寒最在意的傷疤。宋未晞的動作依然溫柔。
"對不起..."靳司寒的聲音帶着哽咽。
宋未晞搖搖頭，手指輕輕梳理他溼漉漉的發："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你。"
水滴從發梢滑落，分不清是洗澡水還是淚水。靳司寒低下頭，任由她繼續爲自己擦洗。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