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倒是小心,東西都沒有翻動的痕跡,只是這幾本書籍他放錯了位置。”沈弘先指着架子上的幾本書籍說道。
沈老爺子面色冷肅走上前兩步,微眯着眼睛在那幾本書籍中來回看了好幾遍,正欲回身之際,眼角卻突然瞥見一抹金色。
他一怔,抬手捏起那東西,走到窗前,迎着窗外透進的陽光將那東西左右看了看。
“父親,這是何物?可是那賊人留下的?”
半晌,沈老爺子才在書桌前沉沉坐了下來,手中那截金絲也被他擺在了桌上,“一截金絲,看不出什麼。”
沈弘先倒是對這玩意有些眼熟。
今日沈老爺子壽宴,來往賓客唯恐喧賓奪主,穿着都略顯樸素,唯有一人他記得今日穿了件繡金袍子!
“是謝鶴安!”沈弘先幾乎是脫口而出。
沈老爺子聽了這個名字略微渾濁的眼睛頓時凌厲起來,“你如何確定?可不能胡說!”
“兒子沒有胡說!今日賓客裏只有他的錦袍繡金!不是他還能是誰?”
“父親不覺得奇怪嗎?他謝首輔向來眼高於頂,京中多少顯赫想與他結親,甚至連公主都曾說過傾慕他謝首輔,可這麼些年他都未曾提娶妻之事,聽說就連個姬妾通房都沒有。”
“君上要他娶妻,偏偏他就挑中了與他素無往來的咱們,如今還借着壽宴偷偷潛入父親您的書房,只怕結親是假,另有圖謀才是真!不管他圖的什麼,此婚事咱們得就此作罷!莫讓他再有借口接近咱們府上!”
這些事沈老爺子又何曾沒有想過。
謝鶴安這些年風頭無兩,深得君上信任,靠的是什麼?
不就是前些年他在朝堂攪弄風雲,連連查抄了數十個貪官,充盈了國庫使得龍心大悅麼?
他們沈家能坐在世家之首這個位置,財力堪比國庫,手中又豈會幹淨。
若今日潛入書房的人確是謝鶴安,他想在這找什麼?找他沈家的罪證不成嗎?
此事越想越是心驚,沈老爺子整個身子靠在了椅背,驚出一身冷汗。
“悔婚是大事,君上都知道的事情,豈是你說悔就悔了的!再說,今日他不是與他那表妹在客間鬧了一出好戲麼?如何能分身潛入書房?”
說到底,此間種種也只是猜測,沈老爺子總歸還是抱着一絲希望,若他謝鶴安別無他心呢?
他自接手沈家做了這家主以來,都是在吃父輩留下的基業,生意上未曾更進一步,朝堂之中安插的人手也遠不如其他幾個世家。長此以往,他沈家這世家之首還能坐多久?
可若是沈家有了當朝首輔這層關系在,便能在朝中謀取更多,其他世家便越不到他頭上去,他們沈家只會更上一層樓!
沈弘先已然認定賊人就是謝鶴安,他不假思索道:“誰知道他與那表妹在房中究竟待了多久,說不準他離開宴席直接就來了書房呢?至於那出好戲,難保不是他跟那表妹連手做給咱們看的!”
眼看沈老爺子仍是猶豫,他繼續勸道:“此事不可再拖了,今日他同那表妹的事不少賓客都看到了,正好以此做借口退婚,咱們是這件事的苦主,就算是君上也不好說什麼。”
沈老爺子沉着眉,指骨一下一下的在桌上敲着,似是在考慮着什麼。
“父親!您想想謝鶴安這些年在朝堂上的手段!咱們百年世家之首,可不能就此毀在您的手上啊!”沈弘先着急出聲。
‘咚’的一聲!指骨重重敲擊在桌案上的聲音,沈老爺子終是下了決心,“那便退婚,我這就修書一封送去謝府!”
沈弘先說的沒錯,他沈家於各方而言都是一塊肥肉,決不可行差踏錯,寧可丟了世家之首之位,也絕不能讓沈家毀在別人的算計裏!
......
翌日。
一封退婚帖從沈府送來,謝老夫人氣的咳嗽不止,竟就昏了過去,反觀清風院那邊,倒是一切如常。
爲此府中議論紛紛,都道是那潭州來的表小姐不知廉恥,毀了他們首輔大人的好姻緣。
盛倩薇自然也聽到了這些閒言碎語,但她卻也毫不在意,依舊仰着下巴坐進了謝家準備好的馬車裏。
她想着,姑姑約莫只是氣急了才把她送去天光寺,等氣消了自會接她回來,況且,沈家都退親了,女子名節事大,那麼多人都看到她衣衫不整的同表哥獨處一室了,就算看在她娘的面子上姑姑也會讓她嫁給表哥的。
這些嘴碎的東西,等她嫁給了表哥,她便要把這些人的嘴巴都給剪下來!
她看向同在馬車裏的江綰綰,突然問道:“你常在姑姑跟前伺候,定是比我了解姑姑,你說她什麼時候才會氣消接我回來?”
江綰綰偏着頭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似是在想着什麼,並未發覺盛倩薇在同她說話。
“喂!你聾了不成!”盛倩薇推了她一把。
江綰綰這才回過神來,“什麼?”
她方才在想,太子有沒有收到她遞出去的消息,沈家已退婚,她也算是完成了任務。
她已告訴太子她以替謝夫人抄經祈福的名義去往天光寺小住,那裏來往香客衆多,與阿弟相見也不會引人懷疑。
也不知太子何時才會把阿弟送來。
盛倩薇正想發作,可馬車此刻已出了城,駛向一處小道,小道並不平整,碎石衆多,馬車也隨着碾過的石砬左右輕擺着,搖得她直想吐,再也沒了教訓的心思,只扶着心口努力穩住身形。
便在此時,隨着一聲馬兒的嘶吼聲,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驟然停下,車內兩人堪堪扶住車廂差些沒被甩飛出去。
緩過神來的盛倩薇忍不住對着駕車的車夫怒斥:“怎麼駕車的!你想摔死我不成?!”
可,幾個呼吸間,車簾之外都沒有一點反應,甚至沒有一絲聲響。
江綰綰察覺不對,連忙掀開車簾。
入眼,便是車夫背對着她直挺挺的坐在那,可脖頸間卻被一只利劍穿了喉,血腥味瞬間在鼻腔內蔓延開來,還不等她反應,下一支箭矢破空而來。
江綰綰尚未來得及收回握着簾子的手,便覺腕上傳來一陣刺痛,箭峰從她腕間擦過,帶起一串細碎的血珠沒入一旁的樹幹之中,白色箭羽嗡嗡震顫的餘響還未沒入風中,眼前便已多了數十個身形彪悍蒙面持刀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