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魂泉的霧氣在晨光中漸漸散去,楚輕晚的指尖終於有了暖意。
林硯坐在泉邊的青石上,看着她將青囊派的醫書重新整理成冊。那些泛黃的紙頁上,楚母的批注與楚輕晚的字跡重疊,藥香混着晨露的氣息,漫過整個蓮池。蘇念蹲在池邊,用樹枝臨摹石壁上的解毒心法,偶爾抬頭看看他們,眼裏的怯懦已被堅韌取代。
“玄鐵令該怎麼辦?”楚輕晚忽然問,指尖劃過那三塊拼合的鐵牌。經過地脈靈力與還魂泉的浸泡,牌面的紋路已變得黯淡,卻仍能感覺到殘留的煞氣。
林硯摩挲着沉水劍的缺口,劍身上蘇驚塵的血跡已被泉水洗去,只留下一道淺痕:“墨先生說,少林方丈願代爲保管,藏於藏經閣的密室,由十八銅人陣看守。”
“不妥。”楚輕晚搖頭,將醫書合上,“玄鐵令能毀爐亦能鑄爐,藏在哪裏都不安全。蓮心秘卷的最後一頁說,‘鐵令歸天,方得太平’——或許該讓它回到天工坊的舊址,與地脈同眠。”
話音未落,谷口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墨先生的弟子阿石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身上的百曉堂服飾沾滿血跡:“林公子!楚姑娘!不好了!鎮北王的殘部聯合了魔教餘孽,正在山下燒殺搶掠,說要……要搶玄鐵令,重鑄焚天爐!”
林硯的沉水劍瞬間出鞘,霜氣凝結在泉邊的草葉上:“多少人?”
“至少五百!帶頭的是個獨眼龍,用一把鋸齒刀,殺了我們好幾個兄弟!”阿石捂着流血的胳膊,聲音發顫。
楚輕晚立刻將蘇念護在身後,從藥箱裏摸出銀針:“阿石,帶蘇念去後山密道,那裏有青囊派的機關,能困住他們一時。”她轉向林硯,眼神亮得像淬了火,“你我分頭行動,你去正面迎敵,我繞到他們後方,用‘迷魂散’牽制。”
林硯點頭,沉水劍的寒光映在他眼底:“小心。”
他沖出青囊谷時,正撞見一群黑衣人舉着火把沖向谷口。爲首的獨眼龍鋸齒刀一揮,將一棵碗口粗的鬆樹攔腰斬斷,狂笑道:“林硯!把玄鐵令交出來,饒你全屍!”
“憑你?”林硯的沉水劍化作一道青虹,直取獨眼龍的咽喉。劍招比在地宮時更純熟,“破陣子”的每一式都帶着蓮池的清冽與地脈的厚重,霜氣所及之處,火把紛紛熄滅。
獨眼龍的鋸齒刀帶着血腥氣,每一次碰撞都讓沉水劍嗡嗡作響。林硯忽然變招,劍脊磕在鋸齒的缺口處,借勢一擰——鋸齒刀應聲而斷,他反手一劍,刺穿了獨眼龍的肩胛。
“撤!”獨眼龍慘叫着後退,黑衣人見狀潰散。林硯卻不追,他知道楚輕晚的迷魂散需要時間發作。
果然,後山傳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林硯轉身趕回,正見楚輕晚站在密道入口,銀針如流星般擲出,將最後幾個沖進來的黑衣人釘在石壁上。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卻帶着笑意:“搞定。”
蘇念從密道裏探出頭,手裏攥着蘇驚塵留下的斷劍:“林哥哥,楚姐姐,我也幫忙了!我按石壁上的機關,放了好多石頭!”
林硯揉了揉她的頭發,目光落在獨眼龍的屍體上。那人懷裏揣着張地圖,標注着魔教餘孽的藏身之處——黑風寨的火山遺址。
“他們還不死心。”楚輕晚的指尖劃過地圖上的火山標記,“看來得徹底清剿才行。”
林硯收起沉水劍,忽然想起父親醫書裏的一句話:“江湖如藥,需時時調和,方能長治。”他將玄鐵令遞給楚輕晚:“你說得對,該讓它歸天了。”
三日後,他們帶着玄鐵令來到黑風寨的火山遺址。曾經的焚天爐基座已被岩漿冷卻的黑石覆蓋,只留下一個丈許寬的深坑。林硯舉起沉水劍,將三塊玄鐵令同時劈碎,碎片墜入深坑,與黑石融爲一體。
“這樣就安全了。”蘇念拍了拍手,卻忽然指着深坑邊緣,“那是什麼?”
林硯俯身,從黑石縫隙裏撿起塊殘破的玉佩——是塊龍紋玉佩,與鎮北王頭盔裏的紋飾一模一樣,背面刻着個“鴻”字。
是父親的玉佩!
他忽然明白,鎮北王雖恨父親,卻始終留着這塊玉佩。血脈的羈絆,終究沒能被仇恨斬斷。
“走吧。”楚輕晚牽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驅散了玉佩的涼意,“青囊谷的藥該收了,弈劍閣的殘碑也該修了。”
林硯點頭,最後看了一眼火山遺址。風吹過黑石,發出嗚嗚的聲響,像無數江湖人的低語。他知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但只要還有沉水劍的霜氣,還有青囊谷的藥香,還有願意並肩前行的人,這江湖就永遠值得守護。
蘇念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手裏拿着楚輕晚教她認的草藥圖譜,嘴裏哼着不成調的歌謠。林硯和楚輕晚跟在後面,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像一幅未完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