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旨派錦衣衛千戶陸驚風查抄戶部尚書杜延等人府邸。陸驚風率領一衆錦衣衛，身着飛魚服，腰懸繡春刀，如疾風般闖入杜府。府中上下人等頓時驚慌失措，跪地求饒之聲此起彼伏。
陸驚風面色冷峻，有條不紊地指揮着手下四處搜查。在一間隱秘的暗室中，他們終於有了重大發現——一個做工精巧的檀木盒，裏面裝滿了杜延與各路官員、富商往來的書信。其中包括侄子江寧知府李嵩等人這些書信內容不堪入目，皆是關於貪污受賄、營私舞弊的罪證，甚至還有勾結外敵、意圖謀反的蛛絲馬跡。
陸驚風小心翼翼地將這些證據收好，心中暗自思忖，此案牽連甚廣，恐怕會在朝堂上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他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即將搜查到的證據呈遞給皇帝。皇帝看完後，龍顏大怒，拍案而起，下令將杜延等人立即打入詔獄，嚴加審訊，同時命陸驚風繼續深入調查，務必將此案的所有參與者一網打盡。
此訊一出，無疑是給了盤踞朝堂多年的舊黨致命一擊，殘存勢力如摧枯拉朽般被清除殆盡。
趙太傅端坐的太師椅猛地向後一傾，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桌角，指節泛白。一口腥甜涌上喉頭，他猛地偏頭，一口老血濺在光潔的地磚上，如紅梅綻裂。那雙往日裏總是透着陰鷙的眼，此刻布滿血絲，滿眼猙獰：“好啊！”
他胸口劇烈起伏，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老夫在朝數十載，什麼驚濤駭浪沒見過，如今竟敗在這幾個毛頭小輩手裏！”
“來人！”趙太傅突然拔高聲音，厲喝如刀。
門外立刻應聲，幾名身着玄色勁裝的黑衣人魚貫而入，身形挺拔如鬆，面上覆着深色面罩，只露出一雙雙毫無波瀾的眼睛，靜靜等候指令。
趙太傅用袖口狠狠擦去唇角血跡，渾濁的眼中翻涌着狠厲，他向前傾身，聲音壓得極低卻帶着刺骨的寒意：“耿明桓明日要去城郊皇陵祭拜，沈慕白近日在城西糧莊盤查，你們分兩路行事。”
他指尖在桌面上重重一點，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不必留活口，事成之後，按舊例去城外破廟取銀撤離，若走漏風聲——”話音頓住，他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便自行了斷，莫要牽扯出老夫。”
爲首的黑衣人微微頷首，聲音低沉如鬼魅：“屬下明白。”
趙太傅又叮囑：“耿明桓身邊有高手如雲，沈慕白雖只是商人，卻也養了些好手，你們務必迅速解決,用上毒，萬事務必小心別折在陰溝裏。”說罷，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黑衣人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退出書房，房門緩緩合上，趙太傅獨自坐在陰影裏，盯着地磚上的血跡，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小輩，想斷老夫的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命！”
沈慕白捏着眼線傳回的密信，指腹將信紙邊緣揉得發皺。堂內燭火搖曳，映得他眼底神色忽明忽暗，一半是凝重，一半是藏得極深的猶疑。
“大批死士……”他低聲重復，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桌角。傳信給耿明桓？若耿明桓出事，自己掌權之路便少了這棘手之人；可若不傳，耿子玉那般重情之人，日後定會察覺端倪，這份怨懟怕是要纏上自己一輩子。
沉吟片刻，他抬眼看向身側心腹，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明日巳時，將此消息傳給耿子玉。”
心腹雖不解爲何要延遲半日，卻還是躬身應下：“是。”
待心腹退去，沈慕白走到窗邊，望着夜色中模糊的街巷輪廓。他清楚，巳時的消息，對明日清晨便要赴皇陵的耿明桓而言，也算留有一絲希望，能否化險爲夷全看天意。
晨霧未散的皇陵山道上，耿明桓身着素色官袍，正率隨從緩步走向陵寢。山間鬆風嗚咽，晨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光影，一派肅穆間，卻藏着致命的殺機。
“咻——”一支弩箭突然從樹後射出，直逼耿明桓後心！隨行護衛反應極快，立刻抽刀格擋，“當”的一聲脆響，弩箭被斬落在地。緊接着是第二支箭當空射來再想格擋卻也來不及，眼看着射進耿明桓左臂之上。
“有埋伏！”護衛長厲聲喝道，數十名黑衣死士已如鬼魅般從鬆林中竄出，手中彎刀寒光凜冽，直撲耿明桓而來。
耿明桓面色凝重，腰間佩劍出鞘，竟也擋下了迎面劈來的一刀。可死士人多勢衆，且招招狠辣，護衛們很快陷入苦戰，慘叫聲接連響起，鮮血染紅了青石板路。
一名死士瞅準空隙，縱身躍起，彎刀直刺耿明桓心口。耿明桓側身避讓，卻被對方刀刃劃傷肩頸，鮮血瞬間浸透了素袍。他咬緊牙關，揮劍反擊，可體力漸漸不支，包圍圈也越縮越小。
就在這危急時刻，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與喊殺聲——竟是耿子玉帶着人馬趕來了！他手持長劍，目光猩紅，嘶吼着沖入敵陣：“兄長！我來了！”
馬蹄聲踏碎晨霧，耿子玉帶着數十名手持長劍的府兵疾沖而來。他雖不通武功，卻死死攥着一把寒光寶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雙眼死死盯着被死士圍困的耿明桓，聲音都在發顫：“都給我上！護着兄長！”
府兵們訓練有素，立刻分作兩隊，一隊持盾抵住死士的攻勢，一隊揮刀砍殺，瞬間將包圍圈撕開一道缺口。黑衣死士見勢不妙，對視一眼便想撤退，卻被府兵死死纏住，慘叫聲很快響徹山林。
耿子玉顧不上看戰局，跌跌撞撞沖進圈中，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耿明桓。他顫抖着伸手去碰兄長肩頸的傷口，指尖剛沾到溫熱的鮮血，便猛地縮回手，眼眶瞬間紅了：“兄長！傷得重不重？太醫呢？我帶了太醫！”
耿明桓靠在他肩頭，氣息微弱，卻還強撐着扯出一抹笑：“無妨……你來得及時。”話未說完，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耿子玉心猛地一沉，急忙將他打橫抱起，朝着隨行的太醫嘶吼：“快！救救我兄長！若他有事，我唯你們是問！”
山林間的廝殺聲漸歇，沈慕白捂着左臂的傷口，帶着幾名心腹匆匆趕來。他白色長衫染了血，臉色蒼白卻目光銳利，見殘餘死士仍在負隅頑抗，當即抬手：“不留活口！”心腹們立刻上前，刀光閃過，最後幾名死士盡數倒地。
耿子玉正抱着昏迷的耿明桓急得團團轉，見沈慕白趕來，紅着眼眶上前，聲音帶着哭腔：“快！我大哥他暈過去了，我們趕緊回府！”沈慕白看了眼耿明桓左臂處發黑的傷口，心頭一沉，點頭道：“走，我讓人開路。”
一行人疾奔回耿府，府中早已亂作一團。太醫們一波接一波地涌入內室，診脈、查看傷口，眉頭卻越皺越緊。最後一位白發太醫顫巍巍地收回手，對着焦急等候的耿子玉搖了搖頭：“世子爺，節哀……耿將軍肩上的刀傷本不致命，但那左臂得箭上淬了劇毒，毒素已侵入經脈，老夫……老夫無力回天啊！”
耿子玉猛地踉蹌一步，不敢置信地抓住太醫的衣袖：“不可能！你們再想想辦法！一定有辦法的！”太醫們面露難色，紛紛搖頭嘆息，偌大的廳堂裏，只剩下耿子玉壓抑的嗚咽聲。
沈慕白站在廳堂角落，左肩的傷口仍在滲血。他看着耿子玉死死攥着太醫衣袖、語無倫次哀求的模樣，指尖無意識地收緊。
“公子，”一名心腹悄悄湊到沈慕白身側，低聲道，“趙承業那邊還沒動靜，要不要趁現在……”話未說完，便被沈慕白抬手打斷。他目光落在內室緊閉的門上，聲音壓得極輕：“再等等。”
此時內室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一名醫官跌跌撞撞跑出來，臉色慘白：“不好了！將軍……將軍氣息越來越弱了！”
耿子玉猛地推開太醫，瘋了似的沖進內室。沈慕白遲疑片刻，也緩緩跟了進去。只見耿明桓躺在榻上，面色青紫，嘴唇泛着烏色，呼吸已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口起伏。耿子玉跪在榻邊，緊緊握住兄長冰冷的手，淚水砸在錦被上，卻連一聲完整的“兄長”都喊不出來。
沈慕白站在榻前，看着這一幕，眸色復雜。
耿明桓躺在榻上，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扯動着五髒六腑。他看着淚流滿面的耿子玉，虛弱地抬起手，卻連觸碰到弟弟臉頰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斷斷續續地說：“子玉……我怕是……不行了。今後王府之事……要交於你了……”
他咳了兩聲，嘴角溢出一絲黑血，目光卻滿是不舍：“我知你不願理這些……只是父親一人……顧不了這許多事，你還是要……幫他一幫。”
話音落，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站在一旁的沈慕白，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帶着沉甸甸的托付：“沈兄……子玉……就交於你了。耿某唯一的心願……希望你能對他……多多照顧些。”
剛說完，他猛地急喘起來，一口黑血噴在錦被上，染紅了大片布料。耿子玉一把抱住兄長，崩潰地哭喊：“大哥！我一定會救你！你別離開我！你說過要教我練劍的！”
耿明桓的眼神漸漸渙散，卻還強撐着勾起一絲笑意，像是在回憶往昔：“還……記得幼時……你拽着我胳膊喊‘哥哥’……我當時想，這玉團子一般的人……不能讓他受一點點委屈。我隨父親上戰場、打理王府……只是想讓你在我身後……無憂無慮一輩子……如今……怕是沒能力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只剩下微弱的氣音：“我將你……托付給他……護着你……”
話音未落，他的手重重垂落在榻邊，眼睛永遠地閉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