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空氣死寂。
李偉挺着微胖的肚子，滿臉油光。
他推了推金絲眼鏡，用一種看垃圾的眼神掃過秦川。
小子，昨天讓你爽了一天。
今天就讓你死。
讓你看看誰才是一處的老大。
蘇晚晴的視線，落在了李偉身上。
她皺了下眉。
她今天穿了身米白色的西裝套裙。
裏面是真絲襯衫。
領口的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面那顆。
禁欲。
又勾人。
完美的曲線被包的嚴嚴實實，反而讓人腦子裏全是廢料。
恨不得親手解開那顆扣子，看看裏面到底藏着什麼風景。
“好，那你說說看。”
蘇晚晴的聲音很冷。
李偉的臉瞬間笑成了一朵爛菊花。
他立馬從兜裏掏出U盤，三步並作兩步竄到電腦前。
“謝謝處長給我這個機會！也請各位同事好好看着！”
李偉的聲音很大，故意把U盤在手裏拋了拋，才插進電腦。
下面的人心思各異。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
更多的人在等好戲。
那個叫劉麗的女同事，今天穿了件低領毛衣，胸口白花花的一片。
她看李偉的表情很熱切，已經把他當成未來的大腿了。
秦川沒動。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是熱的。
他的笑是冷的。
好戲，開場了。
幕布亮起。
一份PPT出現在屏幕上。
“各位領導，同事，城南新區的開發，核心就兩個字，破局！”
李偉手握激光筆，意氣風發。
他說的抑揚頓挫，好像這方案真是他親生的。
其實全是昨天從秦川電腦裏偷的。
他甚至還自己加了點料。
秦川做的這份假方案，確實牛逼。
政策解讀，項目規劃，邏輯和數據都沒得挑。
前半段講完，下面的人都在點頭。
就連蘇晚晴請來鎮場子的市發改委副主任，王建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也點了下頭。
李偉更來勁了。
他的賊眼忍不住往蘇晚晴身上瞟。
她的側臉，下頜線，還有那抿着的紅唇。。。
李偉心裏燥熱的不行。
等我靠這份方案入了高市長的眼！
再借力拿下副處長！
蘇晚晴，你這朵花，遲早要被我摘了！
李偉的內心戲演的飛起，嘴上講的也更賣力了。
他發現蘇晚晴朝秦川那邊看了一眼。
哼，還看小白臉？
等會兒就讓你看看誰才是真男人！
秦川收到了蘇晚晴的視線。
他沒做多餘的動作，只在低頭喝茶時，很輕的搖了下頭。
蘇晚晴又恢復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繼續聽着。
兩人之間，有東西在流淌。
無聲無息。
“前面都是鋪墊，接下來，才是核心，成本控制！”
李偉說到這，賣了個關子。
他用激光筆重重的點在PPT上。
“根據江州市201X年第11號土地政策，這種重點項目，能申請政策性用地指標，土地成本只有市場價的三成！光這一項，就能給市裏省下幾十個億！”
聲音洪亮。
李偉挺着胸膛，一臉等着被誇獎的賤笑。
他腦子裏全是自己平步青雲，把秦川踩在腳下的畫面。
但沒人鼓掌。
會議室裏，死一樣的安靜。
秦川放下茶杯。
“嗒”。
一聲脆響。
蘇晚晴旁邊的王副主任，突然睜開了眼。
他眉頭緊鎖。
他扶了扶老花鏡，身子往前傾，死死盯着李偉。
“咳。”
王副主任咳了一聲。
這聲咳嗽，炸的人耳朵疼。
李偉的笑僵在臉上，他不明白的看向王副主任。
“王主任，您有什麼指示？”
王建國板着臉，沒看PPT，就那麼直勾勾的盯着李偉。
“李科長，你剛才說，成本預帳的依據，是江州市201X年第11號土地政策？”
“是。。。是的！王主任，這份文件我研究的很透，絕對沒問題！”
李偉還以爲是在考自己，拍着胸脯保證。
王建國臉上露出一個譏諷的表情。
他打斷了李偉，聲音不大，卻冷的掉渣。
“李科長，你這個消息，可真夠落後的。”
“昨天下午三點，高市長開會，已經明確宣布，廢止包括11號政策在內的一批舊辦法。從今天起，所有經營性用地，一律公開競拍，價高者得！”
轟！
王建國的話，讓李偉腦子炸了。
廢止了？
昨天下午？
不可能！
他臉上的笑，碎了。
“不。。。不可能。。。”他抖着聲音說，“紅頭文件還沒下。。。我。。。”
王建國冷哼。
“市長辦公會的會議紀要，就是最高指示！你們綜合一處，是核心樞紐，消息竟然滯後成這樣？”
“再用作廢的文件做規劃？滑天下之大稽！”
“你這方案要是交上去，什麼後果？這是動搖改革決心！跟市長唱反調！你這副科長怎麼當的！”
王建國一連串的罵。
一句比一句重。
一句比一句狠。
每一個字，都是一記無形的耳光，抽在李偉臉上。
啪！啪！啪！
全場譁然。
所有人的視線，都釘在了李偉身上。
震驚，錯愕，同情。
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嘲弄。
劉麗張着嘴，忘了自己胸前還有風景，看李偉的表情，從熱切變成了鄙夷和躲閃。
李偉的大腦，空了。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沒了，慘白。
接着又猛的漲成了豬肝色。
冷汗從他那可憐的發際線瘋狂往下冒，淌過油膩的臉。
政策滯後。
這是寫材料最蠢，最致命的錯誤。
尤其是在新領導面前。
這不是業務問題。
是政治問題。
是態度問題。
他完了。
他的政治生涯，死了。
手裏的激光筆，“啪嗒”，掉了。
他雙腿一軟，扶着桌子才沒倒下。
整個會議室，只有他絕望的喘氣聲。
當衆社死。
不。
比社死還狠。
這是公開處刑。
蘇晚晴一直沒表情。
但此刻，她身上的冷氣，快把會議室給凍上了。
她修長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
咚。
咚。
兩下，砸在李偉崩潰的神經上。
他渾身一抖，驚恐的抬頭。
正對上蘇晚晴的視線。
那視線裏，沒有溫度。
“李偉，”她開口，聲音還是那麼冷，“王主任的問題，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