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這是我能想到最精準的形容詞。
天花板那慘白的燈光,刺得我眼睛發酸,感覺能照出我靈魂深處的憋屈。嘴裏那股冰冷又霸道的觸感還在,不是幻覺。手腕腳踝上,合金鎖鏈那死沉死沉的觸感,更是真他媽真的。
凌月。這名字跟烙鐵似的燙在腦子裏。
她把我弄回事務所了。怎麼弄回來的?不知道,藥勁沒過,我全程斷片。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癱在辦公室那張硬邦邦的老板椅上,跟條死狗似的。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灰塵在光柱裏跳舞,跟我昨天出門前一個鳥樣,就是少了點輕鬆自在。
身上倒是沒傷,就後脖子有點酸。可心裏那個憋屈啊,像塞了一整團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悶得慌。
“醒了?”
聲音從門口傳來,冷得像冰刀刮骨頭。
我猛地扭頭。
她就靠在我那嶄新的玻璃門框上,雙手抱胸。175cm的身高,紅發像團燃燒的火焰,扎眼。一身黑色皮質戰術服,勾勒出的曲線能讓男人噴鼻血,也讓男人腿軟——尤其是領教過她那四次元口袋和蠻不講理的占有欲之後。
陽光照在她身上,影子拉得老長,直接蓋到我腳邊,像座山壓下來。
“你……”我嗓子有點幹,聲音發澀,“你怎麼在這兒?”
凌月沒回答,徑直走進來。高跟鞋踩在我幹淨的地板上,咔嗒、咔嗒,每一聲都像踩在我心尖上。她旁若無人,跟回自己家一樣自在。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會客區,掃過紅木辦公桌,最後落在我身上,帶着一種……驗收戰利品的審視。
“以後,”她開口,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砸得地板嗡嗡響,“這裏,我管後勤。”
她走到我辦公桌前,手指劃過桌面,拿起我那個空癟的錢包,掂了掂,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財務,也歸我。”
“憑什麼?!”我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聲音都劈叉了,“這是我事務所!”
凌月眼皮都沒抬,隨手把我的錢包扔進她那個看起來最多能裝支口紅的小挎包裏——那包跟個無底洞似的,錢包進去連個水花都沒有。“憑你是我的。”她說得理所當然,就像說太陽是從東邊出來一樣。
“葉太太”三個字,她沒說出口,但那眼神,那姿態,明明白白寫着:她是女主人。
操蛋!我葉宸,前影蛇王牌,代號“刃鬼”,現在成了個娘們兒的“所有物”?還管我錢包?這比殺了我還難受!
就在我憋得滿臉通紅,準備拍桌子再理論三百回合的時候——
“老大!我們來了!啥活兒這麼急……”
粗獷的大嗓門戛然而止。
門口,兩道身影僵住了。
左邊那個,身高得有一米九五往上,光頭鋥亮,上面還紋了個冒煙的炸彈圖案。大金鏈子掛脖子上,穿着件繃得快裂開的工字背心,露出花崗岩一樣的腱子肉。兩條胳膊比我大腿還粗,一條胳膊夾着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裏面丁零當啷響。正是雷豹,我以前的爆破手,外號“爆錘”。
右邊那個,瘦小精悍,恨不得縮進牆角陰影裏。170cm出頭,戴着頂壓得低低的鴨舌帽,臉上還捂了個黑色口罩,就露倆眼睛滴溜溜亂轉,像只受驚的兔子。背上一個塞得滿滿當當的雙肩包,正是林遁,偵查專家,外號“飛毛腿”。他倆是我昨天叫回來幫忙救人的。
雷豹那銅鈴大的眼睛,此刻瞪得比燈泡還大,眼珠子在我和凌月之間來回掃。目光掃過凌月那張冷豔逼人的臉,掃過她那身一看就不簡單的皮衣,最後定格在我那張憋屈得快滴出水的臉上。
空氣死寂了幾秒。
雷豹喉嚨裏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嗓門比蚊子還小,帶着點難以置信的顫抖:“老……老大……你……你被拿下了?!”
“拿下”倆字剛出口,凌月的視線就像兩把淬了冰的飛刀,“唰”地釘在他光禿禿的腦袋上。
雷豹那壯得跟熊似的身子猛地一哆嗦,脖子一縮,差點把金鏈子勒進肉裏。後面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臉都白了,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旁邊的林遁反應更快。凌月眼神掃過來的瞬間,他整個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嗖”一下,本能地就往門口旁邊那根承重柱後面縮,動作快得只留下殘影。露出的半只眼睛裏,全是“此地危險,隨時準備撒丫子跑路”的驚恐。
“你,誰?”凌月的聲音沒一絲溫度,指着雷豹。
雷豹一個激靈,立正站好,像個被教官點名的列兵:“雷…雷豹!外號爆錘!老…葉老板以前的兄弟!聽候差遣!” 聲音洪亮,就是有點抖。
凌月目光轉向柱子後面。
林遁慢吞吞地挪出來半步,聲音悶在口罩裏,又快又含糊:“林…林遁,外號飛毛腿,搞…搞偵察的。” 說完又縮回去半拉身子。
“影蛇的?”凌月挑眉,語氣帶着審視。
“是…是,不過早跟老大出來了!”雷豹趕緊補充,生怕被當成敵對分子。
凌月點了點頭,眼神裏的審視稍微淡了點,但那股壓迫感絲毫沒減。她一指雷豹夾着的那個帆布包:“你,準備爆破裝備。定向破門,動靜小點,別傷着人質。”
雷豹一愣,下意識看向我。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
“看他幹什麼?”凌月的聲音冷颼颼的,“現在就去。”
“是!”雷豹一個激靈,夾着包扭頭就往外跑,動作比兔子還快,生怕慢一步被凌月眼神凍住。
凌月視線轉向柱子:“你,林遁。”
林遁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
“目標倉庫C-7,外圍地形,人員分布,換崗時間。”凌月語速很快,“24小時,詳細報告。現在。”
林遁那雙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飛快地眨巴了幾下,似乎在評估任務量和危險系數。他看看凌月那張不容置疑的臉,又看看我。
“還等什麼?”凌月的聲音降了一個八度,手指似乎無意識地拂過腰間那個平平無奇的小挎包。
林遁渾身一哆嗦,再不敢猶豫,丟下一句含糊不清的“收到!”,身影一閃,就跟融入陰影似的,悄無聲息地從門口溜了出去,比雷豹跑得還快。
辦公室裏瞬間只剩下我和凌月。
看着兩個剛來報到、被我寄予厚望的得力幹將,在凌月三言兩語加一個眼神下,屁都不敢放一個就領命跑路,我這老大當得……真特麼憋屈到家了!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找回一點老大的威嚴。撐着桌子站起來,挺直腰板(雖然還有點虛),看向凌月:“凌小姐,任務是我接的,指揮……”
凌月根本沒讓我把話說完。她轉過身,那雙冰刀似的眼睛直直戳進我眼裏,紅唇輕啓,吐出一句讓我瞬間石化的話:
“昨晚的‘表現’,需要我幫你‘加強鍛煉’一下嗎?”
操!!!
昨晚?!表現?!加強鍛煉?!
她指的是什麼?是指我被麻翻?還是指那該死的“所有權宣告”和一血?!
一股熱血“嗡”地沖上頭頂,臉上火辣辣的。我張着嘴,喉嚨裏像塞了團破布,一個字也擠不出來。看着她那雙帶着戲謔和絕對掌控意味的眼睛,還有那隨時能掏出大殺器的挎包……
我特麼……認栽。
我默默坐回老板椅,眼神放空,盯着對面牆上那個新掛上去的廉價石英鍾。秒針咔噠咔噠地走,聲音格外清晰。
行吧,後勤你管,財務你拿。指揮權……好像也飛了。
這事務所,以後還姓葉嗎?
我低頭,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自由?真他娘的貴,貴得連褲衩都快保不住了。
窗外,星海市的天空灰蒙蒙的。
操,這日子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