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等候室裏,空氣因爲緊張和期待而顯得凝滯。新生們擠在一起,像一群受驚的鵪鶉,低語聲如同蚊蚋般嗡嗡作響。赫敏·格蘭傑還在飛快地背誦着她可能學過的咒語,試圖平復緊張;羅恩·韋斯萊的臉色比剛才在黑湖上時還要蒼白,他不停地咽着口水,似乎胃裏正翻江倒海;納威·隆巴頓,一個圓臉男孩,緊張得渾身發抖,嘴裏不停地念叨着“千萬別是斯萊特林”;德拉科·馬爾福站在人群邊緣,努力維持着傲慢的姿態,但緊抿的嘴唇和微微發白的指節泄露了他的不安。他的目光時不時地、帶着一種復雜的審視意味,瞥向安靜站在哈利和羅恩旁邊的艾略特。
艾略特仿佛置身於一個無形的氣泡中。他微微低着頭,銀白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摩挲着魔杖光滑的杖身,感受着那股溫和而堅定的力量在掌心脈動。小小在籠子裏安靜下來,湛藍的大眼睛透過柳條縫隙,好奇地打量着這個擁擠的空間。艾略特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圍彌漫的緊張情緒——羅恩急促的心跳聲、赫敏手指絞動衣料的摩擦聲、納威牙齒打顫的咯咯聲,甚至德拉科那刻意壓抑的呼吸聲。他自身的無痛覺讓他無法體會這種生理性的緊張,但他能理解那種對未知命運的忐忑。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麥格教授回來了。她翠綠色的長袍在火把的映照下像一片流動的森林。她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房間,所有的低語聲瞬間消失,連呼吸都仿佛停滯了。
“現在,排成單行,”麥格教授的聲音清晰而冷靜,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跟着我走。”
新生們手忙腳亂地排好隊。艾略特站在哈利和羅恩中間,前面是赫敏,後面是那個圓臉的納威。德拉科·馬爾福帶着他的兩個跟班(克拉布和高爾),擠到了隊伍靠前的位置。隊伍像一條蜿蜒的、由黑色長袍組成的河流,跟着麥格教授走出了等候室,再次穿過宏偉卻空曠的門廳。這一次,他們走向了那扇傳出幾百人嗡嗡說話聲的巨大橡木門。
麥格教授在門前停下腳步。她轉過身,目光再次掃過新生隊伍,在艾略特身上短暫地停頓了一下,鏡片後的眼神似乎比剛才更加深沉。然後,她伸出雙手,用力推開了那兩扇沉重的大門。
門內,是霍格沃茨的禮堂。
艾略特從未見過如此壯觀、如此令人震撼的景象!
這是一個富麗堂皇、巨大無比的長方形大廳。四張極長的學院長桌平行排列,上面坐滿了穿着不同顏色鑲邊長袍的學生。成千上萬支懸浮在半空中的蠟燭照亮了整個大廳,燭光搖曳,將金色的盤子、銀光閃閃的高腳杯映照得熠熠生輝。天鵝絨般漆黑的頂棚上,點點星光閃爍,仿佛真正的夜空被施了魔法搬到了室內(艾略特後來才知道,那是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在大廳的盡頭,是另一張橫放的長桌,那是教師席。許多穿着各色長袍的教師坐在那裏。
新生隊伍走進禮堂的瞬間,原本如同巨大蜂巢般的嗡嗡交談聲,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扼住,戛然而止!
時間仿佛凝固了。
幾百道目光,來自四個學院、不同年級、不同性別的學生,齊刷刷地、毫無預兆地聚焦在了門口——更準確地說,是聚焦在了新生隊伍中的某一點上!
高年級的學生停止了交談,叉子停在半空,嘴巴微張;低年級的學生忘記了嬉笑,好奇地伸長脖子;連教師席上的教授們也停止了低語,目光帶着不同程度的驚訝和審視投了過來。
整個大禮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落針可聞的寂靜。只剩下懸浮的蠟燭燃燒時發出的細微噼啪聲。
空氣仿佛被抽幹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艾略特感覺自己像是被投入了聚光燈的最中心。那無形的“萬人迷光環”在此刻被放大到了極致!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他的臉上、身上——好奇的、驚豔的、探究的、難以置信的、嫉妒的……各種情緒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牢牢籠罩。他的銀發在千百支燭光的照耀下,流淌着如同液態月光般的光澤;山茶紅的眼眸在巨大的壓力下,顏色似乎變得更加深邃濃鬱,如同極品紅山茶在暗夜中綻放;左眼角下那枚小小的山茶花胎記,在白皙近乎透明的肌膚上,顯得格外清晰,如同神祇留下的吻痕。他身上自然散發的清雅山茶與初雪般的體香,在這驟然寂靜、充斥着食物香氣的空間裏,開辟出一片獨特而醒目的領域。
在這片死寂的注視中,艾略特微微挺直了脊背。他感受到身旁哈利和羅恩瞬間僵直的身體,聽到了赫敏倒抽冷氣的聲音,甚至能感覺到身後納威因爲過度緊張而發出的細微嗚咽。但他沒有退縮。溫和的天性下,那份來自父母教導的、深植於骨子裏的勇敢支撐着他。他微微抬起下巴,山茶紅的眼眸平靜地迎向那片無聲的驚濤駭浪,眼神清澈而坦蕩,沒有怯懦,也沒有因這過度的關注而得意。他只是站在那裏,如同山巔初雪,純淨而堅韌。
這如同畫卷般靜止的幾秒鍾,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終於,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教師席上,一個頭發花白、胡子長得能塞進腰帶、戴着半月形眼鏡的老巫師——阿不思·鄧布利多教授——正捂着嘴,似乎被自己的檸檬雪寶嗆到了。他湛藍色的眼睛透過鏡片,閃爍着睿智而饒有興味的光芒,正看向艾略特的方向。他輕輕拍了拍胸口,然後站起身,臉上帶着溫和而包容的笑容。
“歡迎!”鄧布利多的聲音洪亮而充滿力量,瞬間驅散了禮堂裏凝滯的空氣,像一陣暖風拂過冰面,“歡迎大家來到霍格沃茨,開始新的學年!在宴會開始前,我想講幾句話。那就是:笨蛋!哭鼻子!殘渣!擰!謝謝大家!”
他重新坐下。禮堂裏響起一片禮貌但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掌聲。許多人的目光依舊膠着在新生隊伍裏那個銀發紅眸的身影上,竊竊私語聲如同退潮後又重新涌上的海浪,在禮堂的各個角落迅速蔓延開來。
麥格教授顯然對這意外的插曲習以爲常(或者說,她強大的意志力讓她無視了它)。她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幾步,手裏拿着一卷長長的羊皮紙。她的聲音清晰地壓過了低語聲:“現在叫到名字的新生,請走到前面來,戴上分院帽,進行分院。”
她展開了羊皮紙。
“漢娜·艾博!”
一個面色紅潤、梳着兩條金色發辮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走出隊伍,戴上那頂又髒又舊、打着補丁的尖頂帽。帽子幾乎遮住了她的眼睛。片刻沉默後,帽子喊道:“赫奇帕奇!”
右邊一桌的學生們鼓掌歡呼,歡迎漢娜加入他們的行列。艾略特看到塞德裏克·迪戈裏,那個在火車上見過的英俊的赫奇帕奇級長,正溫和地笑着鼓掌。
“蘇珊·博恩斯!”
“赫奇帕奇!”帽子又喊道。蘇珊跑過去和漢娜坐在一起。
“泰瑞·布特!”
“拉文克勞!”
這次是左邊第二桌鼓掌。拉文克勞的桌子旁,一個有着深色卷發、氣質沉靜的亞裔女孩(秋·張)也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曼蒂·布洛賀!”
“拉文克勞!”
“拉文德·布朗!”
“格蘭芬多!”帽子喊道。
最左邊的一張桌子爆發出一陣最響亮的歡呼。羅恩的兩個雙胞胎哥哥——弗雷德和喬治——站起來使勁地鼓掌、吹口哨,羅恩則小聲地歡呼了一下。
分院儀式繼續進行。每一次分院帽的喊聲都伴隨着一陣掌聲和歡呼。艾略特看到納威·隆巴頓跑上去時差點絆倒,分院帽猶豫了很長時間(納威緊張得快要暈過去),最終喊出了“格蘭芬多!”,納威戴着帽子就跑掉了,還是麥格教授把他喊回來把帽子摘掉。德拉科·馬爾福幾乎是邁着勝利的步伐走上去的,帽子剛碰到他淡金色的頭發就尖叫道:“斯萊特林!”他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走向斯萊特林的長桌,那裏響起一陣矜持但響亮的掌聲,一個高年級的、頭發油亮的男生(馬庫斯·弗林特)拍了拍他的肩膀。
“赫敏·格蘭傑!”
赫敏幾乎是跑着過去的,急急忙忙把帽子扣在頭上。
“格蘭芬多!”帽子喊道。赫敏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跑向格蘭芬多的長桌,坐在了拉文德·布朗旁邊。
“哈利·波特!”
當這個名字響起時,整個禮堂再次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隨即爆發出比剛才艾略特出場時更加喧囂的議論聲!無數道目光聚焦在哈利身上,聚焦在他額前那道閃電形的傷疤上。艾略特看到哈利的身體明顯僵硬了,翠綠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緊張和無措。
哈利走上前,戴上帽子。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禮堂裏安靜得能聽到呼吸聲。艾略特能看到哈利的嘴唇在無聲地翕動,似乎在和帽子爭辯着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帽子終於喊道:“格蘭芬多!”
格蘭芬多的長桌爆發出了開賽以來最響亮的歡呼!弗雷德和喬治的聲音格外突出:“我們有波特了!我們有波特了!”哈利摘下帽子,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向格蘭芬多長桌,被熱情地拉到了珀西·韋斯萊旁邊坐下,羅恩在旁邊拼命揮手。
“羅恩·韋斯萊!”
羅恩的臉又變得像他的頭發一樣紅。他跌跌撞撞地走上去,戴上帽子。
“格蘭芬多!”帽子幾乎是立刻喊道。羅恩如釋重負,咧嘴笑着跑向哥哥們和哈利。
終於,麥格教授的目光落在了羊皮紙的最後一行。她抬起頭,聲音清晰地穿透了禮堂裏尚未完全平息的喧囂:
“艾略特·布萊克!”
剛剛因爲哈利和羅恩的分院而稍顯平息的議論聲,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間再次高漲!甚至比之前更加洶涌!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剛剛坐下的哈利和羅恩,教師席上的鄧布利多、斯內普、麥格、弗立維等等所有教授——再一次,毫無保留地、聚焦在了那個站在隊伍最末端的銀發少年身上!
艾略特深吸了一口氣。他能感覺到掌心的魔杖傳來一陣溫和而堅定的暖流。他邁開腳步,走向禮堂中央那把孤零零的凳子。他的步伐並不快,卻異常平穩。黑色素面長袍隨着他的走動,勾勒出少年纖細卻挺拔的身姿。銀白色的長發在搖曳的燭光下流淌着月華般的光澤,仿佛自帶光源。山茶紅的眼眸在巨大的壓力下,非但沒有躲閃,反而如同最純淨的紅寶石,平靜地迎向四面八方射來的、復雜難辨的目光。他左眼角下那枚小小的山茶花胎記,在無數道視線的聚焦下,仿佛活了過來,帶着一絲神秘的氣息。
整個大禮堂再次陷入了一種近乎詭異的寂靜。只有他腳下輕微的步伐聲在空曠的空間裏回蕩。數百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追逐着他移動的身影。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並不急促的心跳聲,能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幾乎凝成實質的好奇、驚豔、探究,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和排斥(來自斯萊特林長桌的某些角落)。
他走到凳子前,從容地坐下。麥格教授將那頂破舊、打着補丁的分院帽,輕輕戴在了他那頭月光般的銀發上。
帽子很大,滑下來遮住了他的視線。眼前一片黑暗。
在絕對的黑暗和寂靜中,一個細微的、帶着驚訝和難以置信的聲音,直接在他的腦海裏響起:
“哦!天呐!又一個!今天是怎麼了?一個比一個有趣!”
那聲音蒼老、沙啞,帶着歲月的沉澱和一種玩世不恭的狡黠。
“讓我看看……哦!多麼強大而……奇特的靈魂!像月光下的山泉,清澈見底,卻又深不可測!強大!毋庸置疑的強大魔力!比剛才那個波特男孩還要……嗯?等等!”
分院帽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仔細“品味”。
“智慧!敏銳的洞察力和學習能力!像最鋒利的拉文克勞寶劍!追求知識?是的,有!強烈的求知欲,對魔法本質的好奇……拉文克勞會張開雙臂歡迎你,孩子!在那裏,你的天賦會得到最好的引導!”
艾略特能感覺到帽子在他頭上輕輕扭動,仿佛在思考。
“但是……等等!這是什麼?如此……純淨!如此……堅韌!像大地一樣包容,像磐石一樣穩固!對朋友的忠誠,對弱者的憐憫……哦,那個可憐的小雪鴞!赫奇帕奇!是的,赫奇帕奇也適合你!正直、忠誠、勤勞,你會是他們的珍寶!”
帽子的聲音帶着一絲興奮的困惑。
“有趣!太有趣了!還有……野心?隱藏得很深,但確實存在!對力量的掌控欲?對創造非凡成就的渴望?斯萊特林!狡猾的斯萊特林也在向你招手!在那裏,你的血脈和力量會得到最大的發揮空間!你會走向輝煌!”
帽子的扭動更加劇烈了,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
“拉文克勞的智慧?赫奇帕奇的忠誠?斯萊特林的野心?哦,梅林的胡子!你幾乎擁有所有學院渴望的特質!這太難了!等等……讓我再看看……更深的地方……”
帽子沉默了更長的時間。艾略特在黑暗中安靜地等待着,他能感覺到帽子在努力探尋他靈魂最核心的部分。
“啊……找到了!在這裏!”* 分院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恍然大悟的激動。
“在最深處!像燃燒的火焰!像無畏的獅心!勇氣!不是爲了證明自己,不是爲了虛名,而是爲了守護!守護你所珍視的一切——家人、朋友、弱小、甚至……生命本身!那種面對黑暗也絕不退縮的決絕!那種明知代價也願意付出的犧牲精神!格蘭芬多!是的!就是它!這純粹的、源自守護之心的勇氣!這才是你真正的內核!”
帽子的聲音變得無比堅定,帶着一種塵埃落定的興奮:
“雖然其他學院也非常適合你,但毫無疑問,最適合你的地方是——格蘭芬多!”
下一刻,分院帽用盡全身力氣(如果一頂帽子有的話),對着整個寂靜無聲的大禮堂,發出了它今晚最響亮、最清晰的呐喊:
“格蘭——芬——多!!!”
聲音如同驚雷,在寂靜的禮堂裏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