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一個上午,王主任帶着街道辦的一名幹事,面色嚴肅地出現在了四合院。她沒有驚動太多人,直接敲響了李衛慶的房門。
門開了,李衛慶一副沒睡醒的慵懶模樣,看到是街道辦的人,眼神裏閃過一絲意外,但隨即又恢復了那副混不吝的表情。
“李衛慶同志,我是街道辦王主任!”
王主任開門見山,語氣公事公辦,
“關於前幾天你與院內鄰居發生激烈沖突,包括但不限於潑水、鬥毆等行爲,經過我們街道辦的詳細調查和核實,情況基本屬實。你的行爲嚴重破壞了鄰裏團結,影響了大院和諧穩定的生活環境。”
李衛慶斜倚在門框上,一副“那又怎樣”的表情,根本沒打算辯解。
王主任看着他這副態度,眉頭皺得更緊,繼續說道:“鑑於你行爲造成的不良影響,且認錯態度消極,經街道辦研究決定,對你做出如下處罰:
從明天開始,負責清掃南鑼鼓巷從咱們胡同口到東街交叉口這一段路面,每日早晚各一次,持續半年。期間必須按時按質完成,我們會派人監督檢查。”
她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希望你能通過勞動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如果期間再有任何尋釁滋事的行爲,處罰將會加重,絕不姑息!聽明白了嗎?”
李衛慶聽完,嗤笑一聲,懶洋洋地回了句:“行啊,不就是掃大街嘛。還有別的事嗎?”
王主任看着他那副爽快甚至帶着點無所謂的態度,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處理過不少類似的事情,通常被處罰的人多少會抱怨幾句,討價還價,或者至少擺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她準備好的後續說辭和嚴厲警告一下子被堵在了喉嚨裏,反而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狐疑地打量了李衛慶兩眼,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點陽奉陰違或者諷刺的痕跡。
但李衛慶只是那樣懶洋洋地靠着門框,仿佛剛才聽到的不是半年的處罰,而是晚上吃什麼菜。
王主任頓了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裏帶着點不確定:“你……沒意見?聽清楚了嗎?是半年,每天兩次,風雨無阻。”
李衛慶聳了聳肩,依舊無所謂的樣子:“聽清楚了。王主任還有指示嗎?沒有我補覺去了。”
王主任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再強調些什麼,但看着李衛慶那副油鹽不進、全然無所謂的態度,最終只是有些無力地揮了揮手。
“沒……沒事了。記住你的處罰,明天一早開始,我們會來檢查的。”
說完,她帶着同樣有些發懵的幹事,轉身離開了。
腳步似乎比來時快了些,仿佛要盡快離開這個讓她預期落空、甚至有點莫名憋屈的門口。
也難怪讓院子裏的三位管事頭疼,爛泥扶不上牆!
次日上午,李衛慶就打着大大的哈欠,趿拉着布鞋,慢悠悠地晃到了街道辦門口。
他頭發有些亂,眼角還帶着沒睡醒的惺忪,身上套了件洗得發白的舊褂子,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看到王主任正和幾個幹事在門口安排工作,他懶洋洋地抬了抬手:“王主任,報道。掃哪段來着?再說一遍,忘了。”
那態度,不像是來接受勞動改造的,倒像是來領個閒差,順便通知對方一聲。
王主任看着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她強壓下火氣,對旁邊一個年輕幹事揮了揮手。
“小張,去給他拿把掃帚。”她語氣硬邦邦的,然後轉頭對李衛慶,手指着外面的街道,
“就從咱們胡同口開始,一直掃到東街交叉口那棵大槐樹下。落葉、紙屑、塵土都得掃幹淨,垃圾堆到指定的堆放點,別給我胡亂塞哪個角落就算完事。”
小幹事很快拿來一把半舊的竹掃帚,遞給李衛慶。
王主任盯着他,補充道:“以後每天早上天亮前掃一遍,晚上天黑前再掃一遍。我們會不定時檢查,要是發現沒掃或者敷衍了事,處罰期就往後延!聽明白了就趕緊去幹活,別在這兒杵着!”
李衛慶接過掃帚,隨手扛在肩上,晃晃悠悠地就往指定的路段走去。
他腰間掛着一個昨天剛買的水壺,壺嘴上拴着一根紅繩,繩子的另一頭是個小鉤子,隨着他的步子一蕩一蕩。
他也不着急,就那麼慢吞吞地揮着掃帚,一下一下,倒是把落葉和塵土都歸攏得挺幹淨。
只是那神態,不像是在受罰勞動,倒像是在自家院裏散步般悠閒。
正掃着,一個半大小子啃着窩頭經過,隨手就把包窩頭的廢紙扔在了地上。
李衛慶眼皮都沒抬,手中掃帚卻像是長了眼睛,手腕一抖,掃帚頭“啪”一下打在那小子的身上。
“哎喲!”小子吃痛,回頭怒目而視,“誰啊!找打是吧!”
李衛慶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掃帚杆往地上一拄:“小子,眼瞎?剛掃幹淨的地。”
“我扔我的,關你屁事!一個掃大街的橫什麼橫!”小子不服氣地嚷嚷。
李衛慶嗤笑一聲,用掃帚尖點了點那紙團:“撿起來。不然你跪在地舔幹淨。”
那小子被李衛慶的話激得火冒三丈,把剩下的窩頭往嘴裏一塞,擼起袖子就沖過來:“讓我舔?我看你是欠收拾!”
他揮拳就打,可拳頭還沒碰到李衛慶,就被李衛慶看似隨意地一伸掃帚杆絆了個狗吃屎。緊接着,李衛慶抬腳不輕不重地踩在他背上,掃帚頭抵着他的後腦勺。
“撿不撿?”李衛慶的聲音依舊懶洋洋的,但腳下的力道卻讓那小子動彈不得。
“我操你……”小子還想罵,李衛慶腳下一用力,他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最後問一遍,撿,還是舔?”李衛慶的掃帚杆往下壓了壓。
“撿!我撿!大哥饒命!”小子終於慫了,連聲求饒。
李衛慶鬆開腳,那小子趕緊爬起來,手忙腳亂地抓起那張髒兮兮的紙,頭也不回地跑了,連句狠話都沒敢留。
李衛慶像沒事人一樣,重新拿起掃帚,繼續慢悠悠地劃拉着地面,嘴裏不幹不淨地嘟囔着:
“媽的,一個個都給臉不要臉,非得挨頓揍才舒坦……這破地兒,垃圾都比人懂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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