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他趙長河在老趙家,向來說一不二。
上一次就因爲趙峰非要辭工,趙長河在礦上沒少被工友指責。
現在逮到機會,自然要好好羞辱趙峰一番。
“我跟你說話,你聾了?”
趙長河怒吼一聲,唾沫星子橫飛。
趙峰側過頭,眼神裏沒有一絲波瀾,淡淡問道:“大伯,你不覺得管太寬了嗎?我來紅星煤礦做什麼,似乎和你沒什麼關系吧!”
“你……你個小王八蛋,反了天了。”趙長河氣得渾身發抖,指着趙峰的鼻子破口大罵。
“辭了工還敢跑回礦上撒野?我看你是活膩了。”
“我今天就替你爹,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不孝子。”
說着,他就朝着趙峰的衣領抓來。
就在這時,一道威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吵什麼吵,一大早的,都聚在這裏幹什麼?”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正皺着眉走過來。
來人正是礦區辦公室主任,錢大富。
趙長河一見來人,立馬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去,陪着笑臉道:
“錢主任,您來得正好。”
“趙峰前兩天剛從礦上辭職,今天又跑回來鬧事。”
“我當大伯的好心勸他兩句,他倒好,還給我甩臉子。”
錢大富聽了趙長河的話,立刻擺出了領導的架子道:
“趙峰是吧?”
“我記得你,前兩天是你要死要活非要辭職。”
“怎麼?現在後悔了?”
“你當紅星煤礦是什麼地方?菜市場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周圍上班的礦工都圍了過來。
錢大富就很享受這種當衆訓話,彰顯自己權力的感覺。
見趙峰沒說話,錢大富越發來勁,繼續訓斥道:
“年輕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別以爲自己有點骨氣就了不起了,骨氣能當飯吃嗎?”
“現在知道錯了?知道沒工作連肚子都填不飽了?”
“我告訴你趙峰,做人要懂得感恩。礦上培養了你這麼多年。”
“你說走就走,一點組織紀律性都沒有。”
“你這種人,就是一顆老鼠屎,就算你再怎麼求都沒用,我是不會再要你的。”
趙峰依舊一言不發。
因爲壓根沒必要。
只要彭威一來,自然什麼問題都解決了,現在說再多都是浪費口水。
但他這種沉默,在錢大富看來,就是理虧和畏懼。
錢大富更加得意,唾沫橫飛。
“我錢大富在礦上管人事這麼多年,什麼刺頭沒見過?”
“就你這樣的,我見得多了。”
“現在立刻給我滾,別在這兒礙眼。”
“不然,我馬上叫保衛科的人過來,把你當成鬧事的典型,直接叉出去。”
錢大富說得正帶勁,忽然就見到一個穿着筆挺中山裝的中年人,正邁步走來。
頓時,錢大富臉上的囂張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諂媚到骨子裏的笑容。
“彭……彭主任?您怎麼來這麼早?”
普通員工或許不認識彭威,但他錢大富認識。
眼前這位雖然不直接管生產,但人家可是掌管多個礦區後勤。
但凡有點腦子都能知道,對方肯定背景深厚。
這種人絕對不能得罪。
“怎麼回事?”彭威淡淡問道。
錢大富連忙解釋道:
“彭主任放心,只是一點小事。”
“一個辭職的員工,腦子不清醒,跑回來搗亂。”
“您放心,我這就叫人把他轟走,絕不讓他髒了您的眼。”
說完,他就要回頭去喊人。
彭威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開口。
“你要把我兄弟轟走?”
啥?
兄……兄弟?
錢大富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盯着趙峰,眼神裏全是難以置信。
一個窮礦工,怎麼可能和彭威這種大人物稱兄道弟?
這也太不現實了。
要是趙峰真有這層關系,還用得着在井下當牛做馬?
“彭主任,您說的兄弟……該不會是趙峰吧?”錢大富小聲問道。
“你覺得呢?”彭威反問道。
嘎!
錢大富的腦瓜子嗡嗡的。
他環視一圈,周圍都是普通牛馬。
彭威說的不是趙峰又是誰?
汗珠子順着錢大幅肥胖的臉頰滾落下來。
他感覺腦子都有點不夠用了。
就在錢大富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時候,彭威已經完全無視了他,徑直走到了趙峰面前。
“趙老弟,外邊人多嘴雜,我們進去說。”
趙峰點了點頭,兩人就像多年的老友一樣,朝着礦區辦公樓走去。
周圍的礦工們看傻了眼,紛紛竊竊私語,投來驚疑不定的目光。
錢大富呆呆地看着趙峰和彭威兩人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門口。
完犢子了!
我剛才都說了些什麼?
罵彭主任的兄弟是老鼠屎?
還要叫保衛科把人家叉出去?
此刻的錢大富腸子都悔青了。
偏偏就在這時,一個不知死活的聲音湊了過來。
“錢主任,那人是誰啊?好大的官威。”
趙長河明顯沒從剛才的變故中回過神來,他只看到錢大富對那個中山裝畢恭畢敬,心裏充滿了疑惑。
這一問,徹底點燃了錢大富心中的炸藥桶。
他猛地一回頭,雙眼赤紅,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
“我官你個頭的威!”
錢大富一把揪住趙長河的衣領,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
“趙長河,你個老不死的狗東西。”
“要不是你在這兒煽風點火,老子會惹到趙峰?”
“你瞎了狗眼,連自己侄子是什麼來路都不知道,還敢來老子面前嚼舌根?”
“你想死,別拉着我一起。”
錢大富聲音歇斯底。
他現在把所有的責任都怪罪到這個罪魁禍首身上。
恨不得直接把趙長河扒皮
趙長河被罵懵了,一張老臉漲成了紫紅色。
“錢……錢主任,我……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錢大富一腳踹在他肚子上,將他踹了個趔趄。
“老子現在就讓你知道知道。”
他指着趙長河的鼻子,當着所有圍觀礦工的面大聲吼道:
“從今天起,你這個小隊長,別幹了。”
“給我滾去三號巷道,一個人去清理塌方。”
“什麼時候把巷道清幹淨了,什麼時候再回來。”
此話一出,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看着趙長河。
三號巷道前陣子剛塌方過,又黑又潮,危險得要命。
一個人去清?那不是要他的老命嗎?
趙長河當場傻眼了,如遭雷擊。
三號巷道……
這不就是前兩天,他爲了刁難趙峰,特意安排對方去的那個鬼地方嗎?
那時候,他還得意洋洋,覺得自己拿捏住了趙峰的命脈。
才過了兩天,這苦果就砸回了他自己頭上?
趙長河望着周圍人同情又帶着譏諷的目光,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他真想找一堵牆,一頭撞死算了。
……
而另一邊。
彭威親自領着趙峰,直接上了辦公樓二樓,敲開了一間掛着“後勤部主任”牌子的辦公室。
開門的是一個戴着眼鏡的微胖中年人,正是後勤部的周主任。
周主任看到彭威,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
“哎呀,彭主任,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彭威笑了笑,指着身邊的趙峰介紹道:
“周主任,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兄弟,趙峰。”
“以後他會長期給咱們礦上食堂供應一些河鮮,你這邊安排接收一下。”
周主任一聽是彭主任的“兄弟”,哪敢有半點怠慢。
他立刻握住趙峰的手,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
“趙峰兄弟是吧?以後你的水產,有多少,我們後勤就要多少。”
“價格你放心,絕對按市場最高價給你算。”
周主任辦事極爲利索,生怕怠慢了。
他當即就從抽屜裏拿出紙筆,現場就擬定了一份簡單的長期采購合同,
籤上自己的大名,蓋上了後勤部的公章。
“趙峰兄弟,你看看沒問題的話,明天就可以開始送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