籤下那份屈辱的協議後，沈清歡和顧沉舟之間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卻像是生活在兩個平行世界。顧沉舟幾乎從不回家吃晚飯，即使回來，也是深夜，直接進入主臥，與沈清歡沒有任何交流。
沈清歡也習慣了這種沉默。她每天按時去沈氏企業點卯，處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務，然後回到別墅，看書，發呆，或者對着窗外一成不變的景色出神。她像一株失去水分的植物，在角落裏慢慢枯萎。
陳姨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也無能爲力，只能在飲食上盡量照顧她，變着花樣做些她可能愛吃的東西。但沈清歡的食欲始終很差，人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
這天下午，沈清歡突然接到了顧沉舟特助打來的電話。
“太太，今晚顧氏有一個重要的商業酒會，顧總希望您能作爲女伴一同出席。”特助的聲音公式化而禮貌。
沈清歡愣住了。顧沉舟會主動要求她出席公開場合？這太反常了。
“他……爲什麼讓我去？”她忍不住問道。
特助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爲難：“顧總說……這是顧太太應盡的義務。請您晚上七點前準備好，司機會去接您。”
應盡的義務。
沈清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是啊，在外人面前，他們還需要維持夫妻和睦的假象。畢竟，顧氏集團總裁新婚不久，如果夫妻關系不和的傳聞流出，對公司的形象和股價或許會有影響。
看，連利用她，都顯得那麼理直氣壯。
傍晚，沈清歡從衣櫃裏挑了一件還算得體大方的黑色晚禮服。款式保守，不會出錯，也符合她此刻的心境。她請陳姨幫她簡單盤了發，化了個淡妝，遮掩住過於蒼白的臉色和眼底的憔悴。
七點整，司機準時到達別墅。顧沉舟並沒有同行。
酒會設在市中心一家頂級酒店的宴會廳。沈清歡到達時，裏面已經是觥籌交錯，衣香鬢影。她的出現，引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不少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着探究、好奇，還有幾分看戲的意味。
她看到了顧沉舟。他正被幾個人簇擁着，談笑風生，從容自若。他今天穿了一身藏藍色的西裝，比平時少了幾分冷峻，多了幾分儒雅，依舊是全場最耀眼的存在。
他也看到了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沒有任何溫度，隨即又轉向了旁人，仿佛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擺設。
沈清歡的心微微刺痛，但很快便恢復了麻木。她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作爲顧沉舟名義上的妻子，她注定無法真正隱身。
很快，就有人端着酒杯過來和她打招呼，言語間多是試探和恭維。沈清歡勉強應付着，臉上維持着得體的微笑，心裏卻疲憊不堪。
顧沉舟偶爾也會帶着人走到她身邊，向外人介紹：“這是我太太，沈清歡。”他的手臂會象征性地攬一下她的腰，動作看似親密，實則疏離而僵硬，帶着明顯的表演痕跡。
沈清歡配合着他的演出，笑容無懈可擊，只有她自己知道，被他觸碰的肌膚，泛起的是怎樣一陣冰冷的戰栗。
酒過三巡，氣氛更加熱烈。幾個與顧氏有重要合作的老總圍住了顧沉舟，顯然是想灌他酒。
“顧總，恭喜新婚啊！這杯酒你必須得幹！”一個挺着啤酒肚的王總端着滿滿一杯白酒，豪爽地說道。
顧沉舟酒量其實不算很好，而且胃也不太好。沈清歡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頭，知道他有些爲難，但爲了生意場上的應酬，又不好直接推拒。
“王總，顧總他最近胃不太舒服，這杯酒，我代他敬您，感謝您一直以來對顧氏的支持。”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
沈清歡抬眼看去，是蘇晚晴。她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酒會，穿着一身白色的魚尾裙，優雅動人。她自然地站到顧沉舟身邊，伸手就要去接那杯酒。
王總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蘇小姐真是體貼啊！不過，這杯酒是敬顧總和新婚太太的，你代喝，不太合適吧？”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顧沉舟看了蘇晚晴一眼，眼神溫和，帶着不贊同，似乎不想讓她摻和進來。
就在這時，沈清歡不知從哪裏生出一股勇氣。她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幾乎沒動過的紅酒，走上前，擋在了顧沉舟和蘇晚晴面前。
她臉上帶着無懈可擊的社交笑容，對王總說道：“王總說得對，這杯酒，理應我們夫妻來敬。沉舟他胃不好，這杯，就由我代他喝，還望王總不要見怪。”
說完，不等衆人反應，她一仰頭，將杯中那大半杯紅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灼燒般的刺激感，讓她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淚花。
全場有一瞬間的寂靜。
所有人都有些詫異地看着她。包括顧沉舟。他看着她，眼神復雜，有驚訝，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但更多的，仍是深沉的冷漠。
王總率先反應過來，哈哈大笑道：“好！顧太太好酒量！爽快！顧總，你可真是娶了一位賢內助啊！”
危機解除，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蘇晚晴站在顧沉舟身後，看着沈清歡，臉上依舊帶着溫柔的笑，但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陰霾和不甘。
沈清歡強忍着胃部的不適和頭暈，維持着笑容。
顧沉舟看了她一眼，低聲說了一句：“去旁邊休息一下。”
語氣依舊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沈清歡點了點頭，默默地退回到角落的沙發上。酒精開始上頭，她的臉頰泛紅，腦袋有些暈眩，胃裏也翻江倒海般地難受。
這是她第一次爲他擋酒。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她看着不遠處，顧沉舟和蘇晚晴站在一起，男才女貌，仿佛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她這個正牌妻子，剛剛的舉動，在他們眼裏，或許更像是一場不自量力的、拙劣的表演吧。
她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身體的難受，遠遠比不上心裏的荒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