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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我最近的幾個記者,已經下意識地皺起了鼻子,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什麼味兒啊?”
“好像是......從蘇瑤身上傳來的?”
“她噴了什麼劣質香水嗎?也太沖了!”
媽媽顯然也通過現場收音設備聽到了這些議論。
但她的大腦,已經完全被“豔壓全場”的執念所占據。
她自動把這些聲音,解讀爲對家的水軍在故意黑我。
“別理那些蒼蠅!”
“瑤瑤,穩住!保持這個姿勢,再堅持三十秒!我要讓所有機位都拍到你最美的角度!”
人群的另一端。
一個戴着鴨舌帽,扛着長焦鏡頭的男人,露出了一個狩獵般的笑容。
他是秦風。
圈內最臭名昭著,也最神通廣大的狗仔頭子。
他身邊的小助理,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風哥,蘇瑤她......她看起來有點不對勁。”
秦風放下相機,放大屏幕上我那張僵硬到詭異的笑臉,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當然不對勁。”
“準備好,等我的信號。”
“記住,要快!我們要搶在林晚晴那個瘋女人反應過來之前,把她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
“蘇瑤!這邊!恭喜你入圍年度新人王!”
采訪區的主持人熱情地將話筒遞到我嘴邊。
“作爲今年最大的熱門人選,此刻有什麼想對支持你的粉絲說的嗎?”
媽媽的聲音立刻通過耳麥傳來,帶着表演性質的激動和哽咽。
【開始進行獲獎感言預演。】
星光儀操控着我的面部肌肉,做出一個感動又謙虛的表情。
我的嘴唇開合,發出一段被她提前編輯了無數遍的,“感人至深”的獲獎感言。
“......謝謝大家的支持,如果說我有一點點小小的成績,那都離不開我媽媽的悉心教導,她是我人生的燈塔......”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記者突然提問:“蘇瑤,你和媽媽感情這麼好,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昵稱呢?”
耳麥裏,媽媽的聲音有了一瞬間的停頓。
我幾乎能“看”到她愣住了,眼神飄向了不存在的遠方。
【......小天鵝。】
她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帶着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來自遙遠過去的溫柔。
那是我小時候,她第一次帶我去舞蹈室時,爲我起的昵稱。
我的靈魂顫抖了一下。
然而,只存在了一秒。
媽媽的視線穿過鏡頭,落在了人群另一端,那個死死盯着我的顧言身上。
【他在看,顧言那個廢物在看!】
【他想看我們笑話?他以爲我們只有這點本事?瑤瑤,我們要給他來點真正的震撼!】
“瑤瑤,聽我指令,我們要給所有人一個驚喜!”
“待會我會讓你的肩帶‘不小心’滑落。”
“這個熱搜,必須是我們的!我要讓顧言和他的團隊,連給你提鞋都不配!”
我的靈魂感到一陣滅頂的荒謬與冰冷的快意。
不遠處的顧言,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
他察覺到了我走路姿勢中,那種非人的、提線木偶般的僵硬感。
更或許,他也聞到了那股被濃烈香水味竭力掩蓋的,不祥的屍臭。
他猛地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速敲擊。
“報警。”
“就說頒獎禮現場有人被挾持,情況很危險。”
“快!”
而我的媽媽,正亢奮地進行着最後的倒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