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清詞頷首:“是,父親。”
她神色淡淡的,瞧着不怎麼親近鍾延慶。
鍾延慶微微蹙眉,又訓斥了她一句:“你才八歲大,就心思如此深沉,以後不長命可怎麼辦?!”
“你好好學學旁人家的孩子,那都是整日除了吃喝就是想着玩!你不愁吃、不愁穿的,何必老做這冷淡模樣,沒個笑臉,半點兒沒有孩子的喜慶!一臉喪氣惹人嫌!”
這話說的挺重。
如果是普通八歲孩子,早就哭了,可惜鍾清詞不是。
鍾延慶也知道鍾清詞不是一般孩子,所以故意將話說的重,可即便這般,鍾清詞也沒啥表情。
沒說不好,也沒怨懟,但鍾延慶就是感覺......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鍾延慶從小就不怎麼滿意鍾清詞。鍾清詞能力很強,她自小飽讀詩書,書中的道理說起來頭頭是道,六歲就能把教她讀書的女先生說得啞口無言,是個很早慧的孩子。
但自從她母親死後,似乎沒人能壓制住她似的,她變得桀驁不馴,甚至連長輩都敢頂撞!
就連自己這個父親,都開始不敬了,一點都不像是自己的女兒!
光祖和耀祖都比鍾清詞小一歲,是雙生子,青青今年三歲,這三個兒女都極爲體貼,很黏着他。
相對這個能力很強、能獨當一面的嫡長女......就像是自己培養出來的家族繼承人。
而耀祖光祖幾個,反而更像是自己的兒女。
鍾清詞瞧見鍾延慶似乎走神,便知道他一定又是在想那幾個外室子了。
她冷笑一聲,本是不想搭理的,這時她慢悠悠地坐在桌子旁,動作優雅的撿了塊桂花杏粉酥送入口中,對着鍾延慶直接道。
“父親,自古以來家中長子都要挺起家族大梁的,您和娘自小對我言行便有一定要求,品行管教嚴苛。”
“父親見諒。家族的重任,往後種種......都要我一人背負,我實在是沒那些心思露出笑臉!”
“這個要求,若是娘給您生個弟弟妹妹,恐怕是能達到的。”
聽着這話,鍾延慶一愣。
對呀,自己不該要求這麼多。
又要求孩子有能力,又要求孩子能夠體貼自己、常常孝順自己在身邊、說話好聽?她如今才八歲。
天上的神仙恐怕也不能這般吧!
鍾延慶只覺得尷尬,抬頭看向鍾清詞,剛想說兩句好聽的話,就見到鍾清詞已經對着他微微行禮,扭頭走了,也沒問她的啓蒙師傅究竟是誰。
鍾延慶鬆了口氣,罷了,走了也好。
他心中泛起一股悵然之色,瞧着她背影走遠,心思卻越來越恍惚。
她應該不知道她的啓蒙師傅就是杜管事吧?
說起來,清詞這孩子最近一段時間叫的都不是爹,而是父親了。
好像生疏了許多呢。
也許是長大了?
上一次這孩子叫爹,是什麼時候呢?
鍾延慶記不清了。
“......”
旁邊的大管家連叫他兩次,鍾延慶才回過神來。
大管事道:“老爺,大小姐身邊的柳嬤嬤剛才差人過來說,大小姐施粥的私房錢不夠用了。想要在府中支取一些,留作明日使施粥的開支,而且還要給大小姐的院子裏頭多選幾個人......”
“哦,這種小事你就直接派人做就是了。”鍾延慶隨意地揮手,滿不在乎。
其實鍾清詞的私房錢根本沒動多少,是她趁機叫柳嬤嬤來要點錢的。這個時候要錢,鍾延慶稀裏糊塗,倒是能給。
鍾清詞的私房錢還要留着多開幾個鋪子,這筆銀子恐怕有大用!
此時,就聽大管家笑呵呵地說道:“奴才知道,奴才主要是過來跟老爺說一聲,大小姐想要支取一千兩白銀。”
“一千兩?這麼多!”
鍾延慶頓時皺眉,“她平時在府中,我給她每個月一百兩還不夠嗎?一千兩她做什麼去?是不是亂花了?”
大管家一愣,便立刻對着鍾延慶道:“回老爺的話,自然都是施粥用的......”
剛才都說了,也不知道老爺爲何突然不樂意。
而且老爺平日裏在府中一整就支取個三千兩、五千兩的,也不知道他花哪裏去了。
府中富可敵國,爲何非得糾結大小姐要一千兩銀子施粥。
鍾延慶聽着這話,一愣,隨即便點了頭,“對哈,竟然是我忘了......”
他有些心煩地揉了揉腦袋。
這本是正用,自己卻糾結嫡長女用了一千兩銀子,對她不滿。
可私生子不是正用,每月要花千兩白銀,整日不是吃喝就是玩樂......甚至他都聽說光祖和耀祖在賭坊豪擲千金!他卻覺得,自己給外室子的愛還不夠。
是自己這個爹,做錯了嗎?
鍾延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但沒等他沉思多久,突然就見到一個布衣男子朝着自己跑來。
這個布衣男子大概40多歲,留着山羊胡,一雙眯眯眼,令人記憶深刻。
他跑得十分急,對着鍾延慶大喊一聲道:“不好了,老爺,出大事了!”
這是自己身邊的管家孫老六,平日裏管着自己的生活起居,以及自己院子裏頭的大小事物,還有院子外的那幾個外室......
老六和府中的大管家所管事務都是分開的,是以,大管家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個外室子。
“怎麼了老六?!”鍾延慶心中一緊。
難不成是光祖耀祖他們出事了?!
就見老六跪在地上,對着鍾延慶哭喊道:“這......老爺!外頭傳您的名聲!都傳瘋了!”
“什麼名聲?”鍾延慶一臉懵。
就聽孫老六哭唧唧地說道:“老爺,這......咱們還是私下說吧。”
半炷香之後,鍾延慶的書房裏頭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
“你說什麼?外頭的人竟然傳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只愛一個人,一輩子不娶,“要爲鍾清詞她娘守節?!”
“而且還說我以後要穿布衣布鞋,再也不穿綢緞衣服?!”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我怎麼會傳出這些東西?!”
孫老六站在鍾延慶面前,哭唧唧地說道:“奴才就是知道老爺有想把杜管事扶正的心思,所以才覺得不妙啊!”
“要是這消息傳出去,您日後還怎麼立繼室啊?”
“若是立了繼室,那之前這一切不全都是笑話了!”
鍾延慶氣壞了,“捧到高處,再從高處狠狠的摔下?真是好計策!”
“真是不知道誰借着清詞的手做的!”
鍾延慶死死地咬牙,在腦海裏回想了一圈......
“想出這個法子的人,肯定是知道我養外室的!究竟是誰呢?!”
“能不能是......大小姐?”孫老六忍不住抬頭看向鍾延慶。
畢竟這件事情,總體來看,獲利最多的就是鍾清詞。而且也是她施粥,感覺跟她脫不開幹系!
“這絕對不可能!”鍾延慶立刻咬牙否定,“這孩子怎麼可能如此早慧,想出這般法子?!”
“就算是她有些伶俐,有些小聰明,也不可能這麼厲害。”
孫老六奇怪地瞪大眼睛。
其實鍾延慶小時候也做過早慧的事,要不然也不可能如今將生意做得這麼大。
不知爲何,他似乎總是否定自己的嫡長女。
就聽鍾延慶氣急敗壞道:“查,立刻給我查!”
“查出這人來,我要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