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心中“咯噔”一下。
白衣公子，長安來的，燈會……
原主與顧留芳的初遇，不就是今晚嗎？
方才的面具攤，這尊分明是顧留芳的泥人，無一不在提醒她，那個注定糾纏三世的人，此刻就在這燈會裏。
她捏了捏手中的泥人，指尖微微用力。顧留芳，每世都是出家之人，既已入道，便該守着清規戒律，何必一次次爲情愛還俗，徒增糾葛？
這一世，她是紫萱，卻不是那個會爲他耗盡心力的女媧後人。
“多謝老人家。”
紫萱拿起自己的三尊泥人，轉身便走，腳步比來時快了許多，像是在避開什麼。
她不想與顧留芳相遇，更不想重蹈那三世的覆轍。
她只想守好南詔，護好子民，陪着夕瑤，修煉成長，如此便好。
夜風拂過，吹起她鬢邊的碎發，手中的泥人帶着溫熱的餘溫，像在提醒她——前路，早已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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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找不到聖姑，又不能獨自回去，偏生還不想撞見顧留芳。”
紫萱輕輕嘆了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中的泥人。
她心裏盤算得清楚——這一世，說什麼也不碰那勞什子三生三世的糾葛。
等千年後景天一行人現世，最多與徐長卿點頭相識便好，至於顧留芳，能避開就避開。
念及此，她尋了處僻靜的巷口，趁無人注意，足尖一點，身形如柳絮般輕盈躍起，穩穩落在一處屋脊上。
站在高處往下望，整條燈會大街盡收眼底。
人流如織，燈籠的光暈在攢動的頭頂流淌，像一條五彩的河。
這樣既能看清往來行人，方便尋找聖姑，又能遠遠避開可能出現的顧留芳，倒真是一舉兩得。
紫萱扶着屋脊上的瓦片，目光在人群中細細搜尋，可看了好一陣子，也沒瞧見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
她有些乏了，索性盤腿坐下，手托着腮幫子，眯着眼往下看，像只懶洋洋的貓。
“不知姑娘可是也在尋人？”
一道清潤的男聲自身後響起，紫萱心頭猛地一跳，緩緩回頭——月光下。
一道白色身影立在屋脊邊緣，衣袂被夜風吹得輕輕揚起。
那人眉目清俊，鼻梁高挺，竟與泥人攤上那尊白衣公子的泥人有七八分相似。
連眉宇間那份溫潤的書卷氣，都和記憶中電視劇裏的模樣重合。
顧留芳。
紫萱暗自蹙眉——自己都躲到房頂了，還是沒能避開？
“這位公子，無端打擾旁人，怕是有些失禮吧？”
她只回頭瞥了一眼，便重新轉過去，語氣淡淡的，帶着疏離。
“姑娘恕罪。”顧留芳連忙拱手致歉，聲音裏帶着幾分歉意。
“在下與師弟們走散了，想着站得高些或許容易尋見他們，故而冒昧上來。
不想天色暗，上來才發現姑娘也在此處，絕非有意打擾。”
他話說得誠懇，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倒讓人發作不得。
紫萱擺了擺手，依舊沒回頭：
“我確實在尋人，此刻想清靜些。公子若也要尋人，不妨去旁邊的房頂，我素來不喜與生人過從甚密。”
顧留芳聽出了她話裏的逐客之意，也不糾纏，溫和地應了聲“叨擾了”，便輕手輕腳地挪到旁邊的屋脊上，與她保持着一段距離。
紫萱鬆了口氣，餘光瞥見那道白色身影遠遠立着，倒也安分，便不再理會，重新將目光投向下方的人群。
恰在此時，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出現在街角，正四處張望着，不是聖姑是誰？
她離泥人攤不遠，顯然是折返回來找自己了。
“聖姑！我在這兒呢！”紫萱連忙揚聲喊道，還朝她揮了揮手。
聖姑聞聲抬頭，瞧見坐在房頂上的紫萱，原本略帶焦灼的臉上漾起一絲無奈的笑意，揚聲道：“還不快下來！”
“來啦！”紫萱應着，身子一傾，如一片紫色的花瓣般輕盈落下，紫色紗衣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裙擺掃過地面時帶起一陣微風。
不遠處的屋脊上，顧留芳靜靜望着這一幕。
月光落在那抹紫色身影上，仿佛爲她鍍上了一層光暈，方才她坐在房頂時的慵懶。
與此刻躍下時的靈動交織在一起，像一顆石子投進他心湖，漾開圈圈漣漪，讓他莫名心頭一動。
“才一會兒不在跟前，你就跑房頂上了，”聖姑走上前，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語氣帶着嗔怪，卻沒半分真惱。
“往後真該找根繩子把你栓在身邊，省得一轉身就沒影了。”
“好啦聖姑，我錯了嘛。”
紫萱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撒嬌道，“這兒人太多了，我們找個清靜地方飛回去吧？”
聖姑挑眉，有些詫異：
“這就逛夠了？往年你可不是這樣，總得瘋玩到深夜才肯回。今日怎麼轉性了？”
“許是下午幫劉大娘找雞累着了，”紫萱半真半假地說，還故意揉了揉太陽穴。
“剛才在房頂上找你，看得我頭暈眼花的，還是回去修煉踏實。”
她說着，便拉着聖姑往巷口走。聖姑雖覺得她今日有些反常——往日裏在燈會上總是興致勃勃的。
今日卻透着股意興闌珊——但也沒多問，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兩人剛走到巷口，聖姑不經意間抬頭，恰好與房頂上那道白色身影對上目光。
她不動聲色地將顧留芳打量了一遍，見他周身氣息平和，並無惡意，才緩緩收回目光，眼底的警惕淡了些。
而房頂上的顧留芳，望着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心中卻泛起一絲好奇。
那位白發女子看着雖嚴肅，對紫萱卻顯然十分縱容，她們究竟是什麼關系？
還有方才那姑娘，明明看着靈動跳脫，眉宇間卻藏着一絲與年齡不符的疏離，倒真是個有趣的人。
夜風吹過，帶着燈會上的甜香，顧留芳望着那抹紫色身影消失在巷尾，才收回目光，轉身往另一處屋脊躍去。
罷了，還是先找到師弟們要緊。
只是不知爲何，腦海裏總反復浮現方才那抹紫色的身影，像刻在了月色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