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野帶喬唯一去的是一家看起來幹淨樸實的家常菜館,離學校不遠,裝修簡單但溫馨,空氣中彌漫着食物誘人的香氣。
這個時間點,店裏人不多,三三兩兩坐着幾桌學生。
他選了個靠窗的角落位置,相對安靜。
“看看想吃什麼。”
陸燼野將菜單推到喬唯一面前。
喬唯一接過菜單,纖細的手指順着菜品列表一點點往下挪。
寬大的黑框眼鏡要滑下鼻梁,她下意識伸手扶了扶。
陸燼野坐在對面,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身上。
軍訓幾天似乎讓她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捧着菜單的手指細白,透着一種易碎的柔弱。
他喉結微動,移開視線,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她倒了杯溫水。
“謝謝。”喬唯一小聲道謝,聲音細軟。
她最終只點了一個清淡的素菜和一個湯,然後將菜單推還給陸燼野:“陸教官,我……我吃這些就可以了。”
陸燼野眉頭蹙了一下,沒說什麼,接過菜單,又利落地加了兩個葷菜,一個糖醋排骨,一個紅燒肉。
“訓練結束,需要補充體力。”他將菜單遞給服務員。
等待上菜的間隙,氣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喬唯一雙手捧着水杯,小口啜飲,眼神飄忽,不敢與他對視。
陸燼野也不是善於言辭的人,他該說點什麼?問她學習?還是問她那個“斯言哥”?
“在京大……還習慣嗎?”
他最終還是選了個最安全的問題,聲音幹澀。
“嗯,習慣的。”
喬唯一點頭,聲音細細的,
“室友們都很好。”
“嗯。”
陸燼野應了一聲,又沒話了。
幸好,菜很快上來了。
“多吃點。”陸燼野將盛好的米飯放到她面前,然後用公筷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到她碗裏。
動作有些生硬。
喬唯一看着碗裏色澤誘人的排骨,小聲道:“謝謝陸教官。”
她吃飯的樣子也很斯文,小口小口的。
腮幫子因爲咀嚼而微微鼓起,看起來有幾分稚氣的可愛。
陸燼野自己沒吃多少,大部分時間都在不動聲色地照顧她,看到她哪個菜多動了一筷子,就會默不作聲地將那道菜挪得離她近些。
喬唯一其實沒什麼胃口,心裏七上八下的,只盼着這頓飯趕緊結束。
餐館門口的風鈴“叮鈴”一聲脆響。
喬唯一背對着門口,毫無察覺。
但陸燼野坐的位置正對門口,他抬眼的瞬間,目光驟然銳利。
門口進來的人,正是沈斯言。
他似乎是和朋友一起來的,身邊還跟着兩個同樣打扮潮流的男生。
他臉上原本帶着散漫不羈的笑,目光隨意地在店內掃視,當視線掠過角落這桌,看到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穿着寬大衣服、戴着厚重眼鏡的嬌小背影,以及她對面的那個存在感極強的冷硬男人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沈斯言的腳步頓在原地,眼神幾乎是瞬間就陰沉了下去。
陸、燼、野?
他怎麼會和唯一在一起?
而且……唯一不是跟我說,和室友吃飯嗎?
呵。
沈斯言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周身那股玩世不恭的氣息瞬間被低氣壓取代,連他旁邊的兩個朋友都察覺到了不對勁,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面面相覷,不敢出聲。
陸燼野的眼神沉靜冷冽,他並沒有任何表示,甚至沒有提醒對面對此一無所知的喬唯一。
他重新拿起公筷,又給喬唯一夾了一筷子青菜,聲音依舊低沉:“吃點蔬菜。”
喬唯一毫無所覺,輕輕“嗯”了一聲,小聲道:“陸教官,你自己也吃,不用總是照顧我。”
沈斯言看着這一幕,看着陸燼野那自然而然的動作,看着喬唯一那毫無防備的側影,只覺得一股邪火猛地從心底竄起,直沖頭頂,燒得他理智都快沒了。
學會撒謊了?
爲了和這個野男人吃飯,騙他?
好,真是好得很。
他拿出手機,找到喬唯一的號碼,指尖在屏幕上懸停片刻,最終沒有撥出去,而是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在哪兒?和室友吃得怎麼樣?】
喬唯一正小口咀嚼着米飯,放在腿上的帆布包裏傳來一陣細微的震動。
她心尖一顫,有種不好的預感。
偷偷摸出手機,屏幕亮起,果然是沈斯言的消息。
她拿起手機,回復道:
【在…在學校附近的小館子,和林薇她們一起,吃得很好。】
她咬着下唇,粉嫩的唇肉被貝齒碾得微微發白,纖細的指尖按下了發送鍵。
信息剛顯示送達,一道陰影便帶着迫人的壓力,籠罩了她整個身子。
“哦?和室友?”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喬唯一渾身猛地一僵,完了…
“林薇?蘇念?周雨晴?”
他每念一個名字,聲音就冷一分,“小蘑菇,你的室友們……是隱形了嗎?嗯?”
喬唯一嚇得縮緊了脖子,她下意識地看向對面的陸燼野,圓圓的杏眼裏滿是惶然無措的求救信號,蒙上了一層委屈的水汽。
陸燼野看到她這副模樣,心髒像是被無形的手狠狠揪緊。
他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面接觸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我請她吃的飯。”
陸燼野開口,聲音低沉平穩,帶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有問題?”
沈斯言這才將目光正式投向陸燼野,他嘴角扯起一抹極冷的弧度,眼神銳利如刀:“陸教官?真是好、興、致啊。訓練結束了,還不忘‘關心’學生?”
他特意加重了“關心”二字,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