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溪蹲在泉眼邊的青石板上，正把靈栗往竹籤下穿。
靈栗是今早跟着墨塵去後山撿的，殼上還沾着鬆針的綠，她特意挑了殼薄的，用泉眼水浸了半個時辰。
凌霜說泉眼水浸過的堅果，烤出來會自帶清甜，像裹了層沒化的糖霜。
“師兄你看這紋路！”
她舉着竹籤轉身，籤子上的靈栗剛滾過泉眼水，殼上竟浮出淺褐的紋，不是天然的紋路，倒像有人用指尖畫的小圓圈，“和陣石暗格裏的木串紋路有點像呢！”
蘇妄正坐在溪邊的老槐樹下擦靈核珠子。
珠子上的新肉又長了些，淡粉裏透着青，像靈溪醃在罐裏的蜜芍醬。
他接過竹籤細看，紋路果然和第七章找到的木串籤子上的刻痕相似，只是更淺，像剛凝的霜。
“泉眼水帶着靈脈的氣，說不定能顯舊紋，你娘當年用泉眼水泡竹籤，或許就是這個道理。”
不遠處的丹房裏，墨塵正用新削的竹片做烤架。
竹片是按陣石上的烤串紋路削的，邊緣彎成月牙形，剛好能架住靈栗串。
“剛才去藥圃看了，陣石的暗格沒關嚴，露出點竹篾的角。”
他把烤架架在靈能爐上，竹片碰到爐壁的餘溫，突然泛出淡金的光，“像是有東西藏在裏面，被烤串的熱氣烘得動了動。”
凌霜的機械臂正調試新做的醬料刷。
刷頭是用靈麥草編的，沾了點靈溪新熬的栗仁醬，甜裏帶點沙感。
“檢測到藥圃方向有靈波，和靈栗串的頻率對上了。”
她把醬料刷遞給靈溪，光屏上跳動的綠線突然拐了個彎，“陣石在等烤串呢，就像玄械貓聞到魚幹會蹭灶。”
玄機掌門抱着酒壇蹲在爐邊，正往壇裏丟靈栗殼。
殼碰到壇底的醉春風酒，“滋啦”冒起小泡，酒香裏立刻混進栗香。
“你師祖當年烤靈栗，總說要三分火、七分氣。”他撈起顆泡軟的栗殼，殼內側竟有層銀亮的膜，“這膜能聚靈，以前藥圃的護陣就是用它混着靈麥草編的。”
靈溪剛把第一串靈栗架上烤架，泉眼那邊突然傳來“叮咚”聲。
不是泉水滴落，是像竹籤敲石板的脆響。
她舉着還沒刷醬的栗串跑過去，就見泉眼中央的鎮靈釘上，纏着圈新長的青藤，藤葉間卡着半片竹篾，篾片上寫着個“栗”字。
是用靈果汁寫的，字跡被水泡得發皺，卻還能看清筆畫裏的小彎鉤，和她娘留在麻紙上的笑臉嘴角一樣。
“是娘寫的！”
靈溪小心地把竹篾摘下來，篾片邊緣沾着點褐泥，聞着有藥圃的靈芍香，“她肯定藏了靈栗在這裏，用青藤纏着鎮靈釘，就是怕被蝕靈蟲啃了！”
蘇妄跟着走過來時，靈核珠子突然輕顫。
他望向泉眼深處，水底的沙正慢慢翻動，像有什麼東西在底下拱，不是魚，沙面上浮着的淺痕，是串成串的形狀，和靈溪手裏的栗串一模一樣。
“底下有東西。”他折了根靈麥草，往沙痕最密的地方插，草尖剛觸到硬物，泉眼水突然泛起金圈，像烤串時濺出的火星。
墨塵拔劍往沙裏劃了道淺溝。
劍身碰到的不是石頭，是溫的，還帶着點栗香。
衆人合力扒開沙層，露出個竹編的小簍，簍口用靈麥草繩系着。
簍子裏鋪着層栗殼銀膜，裹着個布包。打開時，甜香漫開來，是烤靈栗的焦香，布包裏是本泛黃的冊子。
紙頁邊緣卷着，像被灶火烘過，封面上用栗殼汁畫了串烤串，籤子上串着四顆果子，分別寫着“春”“夏”“秋”“冬”。
“是娘的烤串手記！”靈溪翻到第一頁，上面畫着靈棗串的烤法。
旁邊寫着“泉眼水泡棗，子時烤最甜”，字跡邊沾着點栗仁渣，“你看這裏！她說冬月烤靈栗，要配陣石邊的霜，霜化在醬裏，能讓靈脈記着暖。”
蘇妄指尖劃過“霜”字，靈核珠子突然發燙。
他想起今早去藥圃時，陣石邊的枯草上確實結了層薄霜，當時沒在意，現在才明白那不是普通的霜，霜化的水在石板上積成小窪，窪裏的倒影，正是冊子裏畫的四季烤串圖。
“霜是陣石引的靈脈氣。”他把珠子貼近小窪，水面立刻浮起層金霧，像烤串時的熱氣，“這水說不定能顯出手記裏沒畫的烤串。”
墨塵突然指着簍底：“這裏有根線！”是根紅繩，和靈溪袖口碎玉的繩子一樣，繩尾系着片栗葉，葉面上壓着個淺印，是枚小小的指紋，和靈溪按在麥餅上的指印幾乎重合。
“是娘的指紋！”靈溪把自己的手指按上去，指印和葉上的淺印對上時，紅繩突然發亮，牽着小簍往泉眼深處漂。
簍子沒沉，像被什麼托着，在水面上劃出道金痕，直通向藥圃的方向。
“它在帶路呢。”凌霜的光屏跟着金痕移動，光點在藥圃陣石的位置聚成一團，“陣石的暗格裏，應該還有和手記配的東西，就像烤串要配醬料才夠味。”
靈溪抓起剛烤好的靈栗串追上去。
栗串的焦香混着泉眼水的潮氣，飄到陣石邊時，石板“咔嗒”響了聲，暗格徹底打開了。
裏面果然躺着個陶盒，盒裏墊着栗殼銀膜，膜上擺着串木刻烤串，比之前找到的那串多了顆珠子，上面刻着片小小的栗葉。
“是新的木串！”靈溪把栗串往木串旁一放，兩顆串珠突然轉起來，轉出的光暈裏，隱約顯出個女子的影子，正蹲在泉眼邊烤栗，手裏的竹籤沾着泉眼水，在石板上畫着什麼，裙角的靈麥草沾着栗殼銀膜。
“她在畫靈脈圖。”蘇妄看着光暈裏的石板，畫痕和靈能爐底的紋路能對上，“丹房、泉眼、藥圃，被她用烤串的路線連起來了。”
夕陽落進靈能爐時，栗串的焦糖殼裂開了。靈溪把剝好的栗仁分給衆人，甜沙的口感裏，竟嚐出點醉春風的酒香，是玄機掌門偷偷往烤架上灑的酒。
“娘說要烤兩百種串呢。”她咬着栗仁笑，紅繩上的栗葉在風裏晃，“我們才烤到靈栗，後面還有桃花串、雪藕串……”
蘇妄摸了摸靈核珠子，珠子已經能透出淡淡的光，像串小燈籠。
他知道這串栗香只是個引子，泉眼深處的金痕、手記裏沒畫的烤串、還有那牽路的紅繩，都是藏在煙火氣裏的線索，就像靈栗要慢慢烤才會甜。
灶裏的靈木炭還在燃，栗殼的香混着酒香漫出丹房，遠處陣石的暗格裏，新找到的木串正跟着靈脈的氣輕輕晃，像在等明天的新烤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