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春急忙去看放雞蛋的籃子，“家裏雞蛋本來就不多，你又這麼瘦，全指望這些雞蛋給你補身體呢，你這個敗家子倒好，說送就送……”
江時鳶笑着說：“江招娣來看我，拿了十六個雞蛋，現在家裏比之前還多四個雞蛋呢。”
不等李大春說話，她又轉移話題道：“三娃你去看看你爹他們怎麼還不回來。”
江三娃應聲，跑出家門。
“嫂子，你先去洗個臉，歇一會兒，等我哥他們回來，咱們就開飯。”
李大春看着做事井然有序的小姑子，既感到欣慰，又忍不住心疼。
她親手養大的姑娘，真正長大成人了。
至於她長大的背後受了多少苦，李大春都不敢細想。
……
中午吃魚，下午吃雞，這種生活江家人從前做夢都不敢想。
如今變成現實，他們高興得見牙不見眼，吃得無比滿足，一點都不肯浪費。
江時鳶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吃完雞肉燉土豆，再用窩窩頭把菜湯擦得幹幹淨淨，但這還不算完。
他們又接幾次水，把碗上殘留的肉香味全喝進肚子，這才結束。
江時鳶看着他們那幹幹淨淨，都不用刷的碗，再看自己的碗……
算了，打死她都做不到那種程度。
吃過晚飯，外面天色已晚。
江家向來儉省，不舍地點煤油燈，江大娃兄弟幾人早早回房睡覺。
李大春刷好鍋碗，轉身看到江時鳶站在灶房門口。
“咋沒回屋睡覺？”
江時鳶借着月光，從口袋取出一疊錢。
“嫂子，這是一百塊錢，你拿着。”
李大春去陳家揍人之前，江時鳶跟她說：“嫂子，陳家可能會把嫁妝挪走，到時你把陳家沒挪走的東西搬回來就行，我今天回來的時候，偷拿了陳家一百多塊錢。”
她從陳家找到的錢當然不止這些，但這種事，就算是跟李大春也不適合說太多。
李大春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這錢你自己拿着，我不要。”
江時鳶不同意，“當初你跟大哥給我陪嫁那麼多東西，現在東西沒了，我跟陳家也離婚了，這錢應該給你。”
“如果嫂子你非讓我拿着，那也行，只是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花完了。”
想到江時鳶今天又是吃魚又是買雞，李大春真怕她大手大腳把這錢給揮霍了。
她不再推辭，“那我先給你放着，等你以後結婚的時候再給你。”
“對了，你再找想找個啥樣的男人？先跟我說說，我讓人給你找。”
剛離婚就盼着再婚。
江時鳶對這話倒不反感，只是有些無奈。
畢竟，就算是幾十年後的現代，也有很多人都認爲女人就應該嫁人。
七零年代的李大春這麼想，簡直不要太正常。
江時鳶說：“我不急，倒是大娃，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這錢你先給大娃娶媳婦用吧。”
避免催婚的最有效最快捷的方式就是——拉其他人下水。
果不其然，李大春的注意力立即轉移到了大兒子身上。
她發愁道：“大娃啥都好，就是性子太悶，本來咱家就窮，他又不會討姑娘喜歡……”
話題成功轉移到江大娃身上。
東屋，躺在‘新’床上，興奮地翻來覆去睡不着覺的江大娃打了個噴嚏。
江家一共有四間房，除了灶房和堂屋，只有倆房間能住人。
李大春夫妻倆住西屋，中間用木板隔開，給原主住。
東屋則是給江大娃四兄弟住，因爲都是男娃，也不用講究，搭幾塊木板就能住。
江時鳶躺在窄小的木床，耳邊是江明和李大春打呼嚕的聲音。
她望着漆黑的屋頂，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如果要久住江家，還是得想辦法搞錢蓋房子，不然這麼住太不方便了。
次日一早，江時鳶醒來，李大春等人已經上工去了。
鍋裏留着她的早飯，兩個玉米面窩窩頭和一碗雞蛋羹。
對江時鳶來說，玉米窩窩頭粗糙辣嗓子，雞蛋羹不見一點油腥，鹽味也不夠，很是寡淡。
但對於村裏任何一戶人家來說，這都是一頓奢侈的早飯。
江時鳶吃完飯，快速把碗刷幹淨，就出了門。
剛出村子，迎面一個女人走來。
不是別人，正是江招娣。
“你這是要去哪？”
江招娣問完，也不管江時鳶還沒回答，繼續說：“你眼睛咋那麼管用？昨天我回家找大夫一把脈，還真懷上了，才兩個月。”
從醫十來年的江時鳶笑而不語。
“我去公社買東西，你又來走娘家？”江時鳶問。
江招娣搖頭，“我在家閒着沒事幹，想着你離婚在家，來找你聊天。”
她婆家就是李大春娘家村的，距離娘家很近，只有兩裏地。
江招娣手段高超，把婆婆一家拿捏得死死的，也不用上工，平時就在家吃喝玩樂。
“正好我家鹽巴不多了，我也去公社買點。”
江時鳶看她一眼，“你剛懷孕不久，走這麼遠對小孩不好吧？”
這個年代的自行車太少見，一個大隊都不見得有一輛，所以，去哪都得步行。
而從第八生產隊走到公社，最快也得半個多小時。
江招娣毫不在意地說：“這有啥？我懷大兒子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懷孕，跟我大嫂打架都見血了，孩子不也好好的？”
這體質，牛掰。
江時鳶默默在心裏豎起大拇指。
去公社的路上，江招娣把江時鳶離婚的事問了個遍。
最後，她鄙夷道：“你真有出息，那麼多的嫁妝，就換了幾張破床。”
“沒你有出息，爲了節省月經帶，進門五年，生了一個又一個。”江時鳶毫不客氣地回擊。
江招娣的臉瞬間紅了，瞪她許久，卻說不出話來。
一路插科打諢，江時鳶還沒覺得累，兩人就到了公社。
牙刷、牙膏、香皂毛巾……這些生活必需品江時鳶挨個買一遍。
買的東西太多不好拿，江招娣幫她跟售貨員要了個破損但還能盛東西的蛇皮袋。
江時鳶給了她一塊桃酥作爲答謝。
買好東西，江時鳶找個借口，獨自進了衛生院。
原主身體太差，她想多活幾年，就得盡快把身體調養好。
江時鳶也沒找醫生把脈，直接拿着事先寫好的方子，來到抓藥窗口。
護士大姐正配着藥，身後傳來一道遲疑的女聲。
“時鳶？”
聲音有些熟悉，江時鳶轉身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