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趙剛臉上恭敬的神色瞬間褪去,又恢復了那種土皇帝般的倨傲。他走回客廳,志得意滿地搓了搓手。
“趙福!”他揚聲喊道。
“老爺,您吩咐!”趙福趕緊湊上前。
趙剛臉上露出一抹極致惡毒的獰笑,小眼睛裏閃爍着變態的快意。
“去!立刻去找最好的匠人!不,找最好的棺材鋪!”
“用最上等的黑漆木料,給我重新做一塊‘東亞病夫’的牌子!”
他特意加重語氣,一字一頓地命令:
“要做得比之前那塊更大!更氣派!字,要用最鮮紅的朱砂漆,要像血一樣紅!晚上也得能反光,讓整條街上的人大老遠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做好之後,立刻給我掛回夏家老宅的大門上去!就掛在原來‘大夏忠魂’匾額的位置!”
“我要讓所有人看看,這就是跟我趙剛作對的下場!我要讓夏家那兩個死鬼在天上看着,他們的窩,是怎麼變成我趙家踐踏他們尊嚴的糞坑!”
“是!老爺!我這就去辦!保證做得又大又醒目!”
趙福臉上也露出心領神會的陰笑,躬身退下,迫不及待要去執行這道充滿侮辱意味的命令。
趙剛站在窗前,望着城市邊緣那片隱約可見的、屬於軍區的寂靜山影。
嘴角勾起冷笑。
夏炎?忠烈之後?軍校狀元?
不過是個有點血性的短命鬼罷了。
在這海城的一畝三分地,他趙剛就是王法!他背後的人,就是天!
弄死你,跟碾死一只螞蟻,沒什麼區別。
他仿佛已經看到,那塊嶄新、巨大、猩紅刺目的“東亞病夫”牌匾,高懸在夏家老宅門楣上的景象。
那將是他趙家權勢最直接的宣示,是對所有不服管束者最嚴厲的警告!
看以後海城誰還敢不服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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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區醫務所的燈光白得刺眼。
夏炎躺在病床上,左臂的槍傷已被專業清創包扎,但藥物無法緩解他內心的焦灼。
司令不在,這邊一時無法確認她的身份。
更可怕的是,勳章不見了。
他猛地坐起,跳下床,開始到處找東西。
“同志,你要去哪兒,你的傷……”
軍醫試圖按住他,但根本按不住。
“同志,你冷靜點,需要什麼我們幫你找。”護士試圖安撫。
“勳章!軍部發的‘忠烈之後’勳章!銅的,這麼大!”夏炎用手比劃着,“它不能丟!那比我命重要!”
他腦海裏閃過總長將勳章鄭重點在他掌心時的囑托,閃過父母陵前冰冷的石碑。
那是身份,是信物,更是父母用血換來的、不容有失的榮光!
必須找到!不然如何向地下的父母交代!
他一把拔掉手背上的針頭,血珠濺上雪白床單。
“你要幹什麼?你的傷不能動!”護士驚呼。
夏炎充耳不聞,踉蹌下床,腳底虛浮卻異常堅定地朝門外沖。
傷口因動作撕裂,劇痛讓他額頭沁出冷汗,但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夜色如墨,軍區門前寂靜無聲。
夏炎憑着記憶,沿着來時路,一寸寸搜尋。
他躬着身,眼睛幾乎貼在地面,不顧塵土沾滿臉頰,右手在冰冷的地面反復摸索。
值班的哨兵和聞訊趕來的警衛連副連長看到他這副模樣,都愣住了。
“我的勳章……可能掉在路上了……”
夏炎抬起頭,月光下,他臉色慘白如紙,只有那雙眼睛亮得駭人,裏面是近-乎偏執的決絕,“我得找到它。”
副連長皺緊眉頭。
按規定,這個身份不明、行爲異常的青年應該被嚴格控制。
但看着夏炎拖着傷體,那尋找東西時近-乎虔誠的姿態,聽着他反復念叨“比命重要”,副連長心頭莫名被觸動。
這不像演戲。
“大概掉在哪個區域?”副連長沉聲問。
“大門外……我昏迷的地方……”夏炎喘息着指向來路。
副連長略一沉吟,抓起對講機:“警衛班,立刻派三個人,帶強光手電,到大門外協助搜尋一枚重要勳章!重復,一枚‘忠烈之後’榮譽勳章!”
命令下達,很快,幾道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
夏炎感激地看了一眼副連長,轉身繼續投入搜尋。
他走得急,傷腿一軟,險些摔倒,被一名戰士眼疾手快扶住。
“小兄弟,慢點,我們幫你找。”
戰士們散開,光柱在路面、草叢、牆角仔細掃過。
夜風吹過,帶着涼意。
夏炎單薄病號服下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但他搜尋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汗水混着血污從額角滑落,滴進泥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希望隨着搜尋範圍的擴大而一點點變得渺茫。
夏炎的心一點點沉下去。難道真的丟了?丟在了那場亡命追逐中?還是……
就在絕望即將吞噬他之際,一名年輕戰士突然低呼:“找到了!是不是這個?”
光柱聚焦處,一枚沾滿泥土的圓形金屬徽章,正靜靜躺在一個小土坑邊緣。
雖然污濁,但邊緣的金色麥穗和中央的五星圖案,在光線下隱約可辨。
夏炎幾乎是撲過去的。
他顫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撿起勳章,用袖子一點點擦去上面的泥污。
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上面“忠烈之後”四個字清晰顯現。
他緊緊將勳章攥在手心,貼在心口,仿佛失而復得的珍寶。
閉上眼,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終於微微鬆弛。
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靠着牆壁緩緩滑坐在地。
那一刻,這個硬扛過槍林彈雨都沒掉一滴淚的少年,眼圈微微泛紅。
周圍的戰士們沉默地看着,手電的光默默爲他照亮方寸之地。沒有人說話,一種無聲的敬意在夜色中流淌。
勳章失而復得,夏炎被送回醫務所,重新接受治療。
但事情遠未結束。
第二天上午,警衛連副連長帶着一份剛收到的初步核查報告,再次來到病房。他臉色比昨日更加嚴肅。
“夏炎同志,”他拉開椅子坐下,將報告放在床邊,“你的身份證信息顯示,前天你因涉嫌故意傷害,被地方派出所拘留過。有這回事嗎?”
夏炎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還是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