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揣着那兩張從秦婉娘攤子上買來的、透着靈氣的繡樣,沈知微回到沈家那愈發顯得逼仄的西廂房時,心裏的算盤撥得噼啪響。請一個專門畫紋樣的師傅,哪怕只是嚐試,工錢、顏料又是一筆開銷。懷裏剩下的幾十兩銀子,像揣着塊冰,捂不熱,還時刻擔心它化了。

錢嬸子那雙眼睛,更是像探照燈似的,逮着機會就往她身上瞟,話裏話外打聽她最近總往外跑,是不是“攀上什麼高枝兒”了。沈知微只推說田莊事雜,又要爲父親打點,疲於應付。

不能再拖了。

第二天,沈知微再次來到那個街角。秦婉娘的攤子還在老地方,她正低頭用炭筆在一張素絹上勾勒着什麼,神情專注,日光透過街邊槐樹的枝葉,在她略顯單薄的肩頭投下細碎的光斑。

沈知微走過去,沒有立刻打擾,直到秦婉娘勾勒完最後一筆,抬起頭。

“沈姑娘?”秦婉娘認出她,微微頷首,臉上依舊是那抹溫婉卻帶着距離感的淺笑。

“秦姐姐。”沈知微在她身邊的小馬扎上坐下,拿出那兩張繡樣,開門見山,“不瞞姐姐,我家中近日遇到些難處,想試着做些織造的營生。昨日見了姐姐的繡樣,實在喜歡,覺得若是能將這份清雅意境織成布料,必定不俗。所以今日冒昧再來,想請姐姐幫忙,試着畫幾幅適合織造、大一些的連續紋樣。”

秦婉娘聞言,纖細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眼中掠過一絲明顯的慌亂和……抗拒?她垂下眼睫,聲音更輕了:“沈姑娘抬愛了。只是……奴家只會些描畫繡樣的微末技藝,從未接觸過織機花樣,恐怕……力有未逮,耽誤了姑娘的正事。”

這反應,比沈知微預想的還要退縮。

沈知微沒有放棄,語氣更加誠懇:“姐姐不必有負擔,只當是嚐試。紋樣的大小、布局要求,我可以慢慢說與姐姐聽。至於工錢……”

她話未說完,秦婉娘卻急急搖頭,像是被燙到一樣:“不,不是工錢的事……”她抬起頭,眼中帶着沈知微看不懂的復雜情緒,有難堪,也有一絲深深的疲憊,“沈姑娘,實不相瞞,這織造行當裏的規矩……奴家不便參與。您……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規矩?什麼規矩?沈知微心頭疑竇叢生。一個賣繡樣的婦人,爲何對織造行當如此避之不及?

她還想再問,秦婉娘卻已經低下頭,開始收拾攤子上的東西,一副送客的模樣,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對不住,沈姑娘,今日……今日身子有些不適,要早些收攤了。”

沈知微看着她明顯蒼白的臉色和微微發抖的手指,知道再問下去也是徒勞,反而可能將她徹底推遠。她只得起身,道了聲“姐姐保重”,帶着滿腹疑惑離開。

接下來的兩三天,沈知微又去找了秦婉娘兩次。一次,秦婉娘直接沒出攤;另一次,遠遠看見沈知微過來,她竟慌亂地背過身去,假裝整理貨物,等沈知微走近,只得到她更加蒼白和閃躲的回應。

這太不尋常了。沈知微幾乎可以肯定,秦婉娘身上有事,而且這事與織造行當有關。

她讓老仆沈福悄悄去打聽。沈福在吳江縣待了幾十年,街坊四鄰都有些門路。沒過兩天,沈福就帶回了一些零碎的消息。

“小姐,打聽來了些。那秦婉娘,原不是本地人,是五六年前跟着她夫君搬來吳江的。她夫君好像姓柳,是個落魄的讀書人,身子骨弱,搬來沒多久就病逝了。秦婉娘模樣好,又會手藝,她那婆家……好像是城東做綢緞生意的柳家,一個旁支,嫌她克夫,又沒生下兒子,就把她趕了出來,連帶着她帶過去的一點嫁妝都扣下了。她一個寡婦,無依無靠,只能靠賣點繡樣過活。”

沈福頓了頓,壓低聲音:“還有人說……這秦婉娘娘家,好像以前也是做織造生意的,規模還不小,後來不知怎麼敗落了。她自小耳濡目染,怕是真懂些門道。只是……那柳家雖是個旁支,在織造行裏也有些臉面,放話說誰要是敢用她,就是跟柳家過不去。所以這些年,她才一直只能擺個小攤,沒人敢請她去織坊做事。”

原來如此!

沈知微豁然開朗。怪不得秦婉娘一聽說織造紋樣就那般抗拒,不是她不會,是她不敢!柳家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着她,讓她只能蜷縮在街角,靠賣些小繡樣苟延殘喘。

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涌上沈知微心頭。她們都是被所謂的“家族”、“規矩”逼到絕境的女子。

但同時,一個更大膽的念頭也冒了出來。秦婉娘有真才實學,卻被迫埋沒。而她,沈知微,現在最缺的就是這樣的人才!柳家?她連自家那些如狼似虎的族親都不怕,還怕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柳家旁支?

她要去再見秦婉娘,但這次,不能再去街角那個衆目睽睽之地了。

這天傍晚,估摸着秦婉娘該收攤回家的時候,沈知微帶着秋月,按照沈福打聽到的大致方位,找到了秦婉娘租住的地方——城南一條狹窄、潮溼、終年少見陽光的巷子深處,一間低矮的舊瓦房。

房子比沈家現在的西廂還要破敗,牆皮剝落,窗戶用舊木板勉強釘着。院子裏晾着幾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衣服。

沈知微敲了敲門。

裏面傳來秦婉娘警惕的聲音:“誰?”

“秦姐姐,是我,沈知微。”

裏面沉默了片刻,門才“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秦婉娘站在門後,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蒼白,眼神裏充滿了戒備和不安:“沈姑娘?你……你怎麼找到這裏來了?”

“秦姐姐,能進去說話嗎?”沈知微語氣平和。

秦婉娘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側身讓她們進去了。

屋裏更是簡陋,一桌一椅一炕,幾乎沒什麼像樣的家具,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和潮溼的黴味。唯一的亮色是牆角一個舊箱子上,整齊地疊放着一些顏色素雅的繡片和畫稿。

沈知微心裏一陣酸楚。這樣一個有才華的女子,竟被生活磋磨至此。

她不再繞圈子,直接看着秦婉娘的眼睛,說道:“秦姐姐,你的事,我聽說了一些。”

秦婉娘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哆嗦着,像是要被巨大的恐懼吞噬。

沈知微趕緊上前一步,握住她冰涼的手,聲音堅定而清晰:“姐姐別怕!我不是來探究你的過往,更不是柳家派來的人!我只是想告訴你,柳家是柳家,我是我!他們不讓你碰織造,我偏要請你來幫我!”

秦婉娘愕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沈知微繼續道,語速加快,帶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我父親蒙冤入獄,族親逼上門來搶奪家產,我的處境,不比姐姐你好多少!但我弄到了新的織機,我不想認命,不想像姐姐你這樣,被他們逼到角落,只能靠着一點微末技藝苟活!”

她指着牆角那些繡片畫稿,語氣激動:“姐姐你有這樣的才華,難道就甘心一輩子藏在這暗無天日的巷子裏,畫些幾文錢的繡樣,連飯都吃不飽嗎?柳家不讓你做,我沈知微偏要給你這個機會!工錢我照付,絕不會比市面上畫匠的低!你畫的紋樣織出的布,賣了錢,我們還可以分紅!”

她緊緊握着秦婉娘的手,目光灼灼:“姐姐,我們合作吧!你出才華,我出織機和本錢,我們一起,闖出一條路來!讓那些瞧不起我們、想把我們踩在腳下的人看看,女子也能靠自己的本事立起來!”

秦婉娘被她這一番連珠炮似的話震住了,呆呆地看着沈知微,那雙總是帶着愁緒和怯懦的眸子裏,有什麼東西在劇烈地閃爍、掙扎。沈知微話語裏那種不甘、憤懣和強烈的求生欲,像一把鑰匙,猛地捅開了她塵封已久的心門。

這些年受的白眼、婆家的刻薄、生活的艱辛、被壓抑的才華和不甘……無數情緒在她胸中翻涌沖撞。她看着沈知微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那裏面沒有憐憫,沒有施舍,只有一種近乎野蠻的、想要掙脫枷鎖的勃勃生機。

一滴滾燙的眼淚,毫無預兆地從秦婉娘眼角滑落,砸在沈知微的手背上。

她猛地反握住沈知微的手,力道大得驚人,聲音哽咽,卻帶着一種豁出去的顫抖:“……他們…他們扣下了我所有的畫稿…說我…說我的手髒了柳家的門風……”

“那就重新畫!”沈知微斬釘截鐵,“用更好的畫稿,告訴他們,你的手,能畫出他們求都求不來的好東西!”

秦婉娘看着沈知微,看着這個比自己年紀還小,卻仿佛有着無窮力量和勇氣的姑娘,胸中那口憋了多年的濁氣,終於長長地、顫抖地吐了出來。她用力地點了點頭,淚水奔涌而出,卻不再是絕望的苦水,而是帶着一絲滾燙的希望。

“……好。我……我跟你做。”

秦婉娘搬進沈家西廂偏房的那天,是個陰沉的上午,細雨霏霏,倒是應景。

她只帶着一個不大的青布包袱,裏面是幾件半舊衣物和寶貝似的炭筆、顏料和畫紙。錢嬸子扒在自家門口,斜着眼打量,鼻子裏哼出冷氣:“喲,這又是打哪兒請來的菩薩?咱們這破廟,可別委屈了人家!” 她那吊梢眼媳婦也跟着幫腔,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院裏人聽見:“瞧着弱不禁風的,別是個吃白食的……”

沈知微只當是耳邊風,親自幫秦婉娘安頓。那間偏房狹小潮溼,但至少能遮風擋雨,比她那城南的陋居強上許多。秋月手腳麻利地生了炭盆,驅散着屋裏的黴氣。

“秦姐姐,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不必理會閒言碎語。”沈知微將一把新配的鑰匙放在秦婉娘冰涼的手心裏,“缺什麼,只管跟我說。”

秦婉娘眼眶微紅,低聲道:“這就很好了……多謝東家。” 她改了口,帶着幾分正式,也帶着決心。

安頓好秦婉娘,沈知微立刻拉着她去看那台改良織機。織機被安置在西廂另一間稍微寬敞些的空房裏,用舊布罩着。

當沈知微掀開罩布,露出那線條流暢、結構精巧的木質織機時,秦婉娘的眼睛瞬間亮了。她像是見到了失散多年的故友,忍不住上前,手指輕輕撫過光滑的機身、復雜的綜片和踏板,動作輕柔而專業。

“這……這投梭的力道,這開口的清晰度……”她喃喃自語,眼中閃爍着沈知微從未見過的、屬於匠人的專注光芒,“東家,令堂真是大才!”

“現在,要看秦姐姐你的了。”沈知微將母親筆記裏那些關於不同織物結構、密度要求的零星記錄,以及自己從江淮布莊觀察來的市面流行布料特點,一一說給秦婉娘聽。“我們需要一種,既能讓這台織機優勢盡顯,又足夠獨特,能讓人一眼記住,願意掏錢的紋樣和布料。”

秦婉娘凝神聽着,不時點頭。她走到窗邊那張臨時搭起的簡陋畫案前,鋪開素紙,拿起炭筆,沉吟片刻,便開始勾勒。

沈知微沒有打擾,悄悄退了出去,吩咐秋月按時送飯送水,不得怠慢。

接下來的幾天,秦婉娘幾乎足不出戶,除了吃飯睡覺,所有時間都撲在了畫案上。炭筆勾勒,顏料試色,廢稿丟了一地,又撿起來仔細端詳,蹙眉思索。有時沈知微半夜起身,還能看到她房裏透出的微弱燈光。

而沈知微自己,也沒閒着。江淮預支的一百兩,造織機、付魯師傅工錢、預付秦婉娘部分工錢、維持家用……如同指間沙,飛快流逝。她算着手頭僅剩的二十幾兩銀子,心頭一陣陣發緊。

這點錢,連買織第一批像樣布料的優質絲線都夠嗆。

她必須再去見一次江淮。

這次去江氏布莊,沈知微沒繞彎子,直接說明了來意——需要采購一批上好的生絲和棉紗作爲試織的原料,但手頭銀錢短缺。

江淮聽完,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敲着桌面,臉上沒什麼表情,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沈姑娘,”他緩緩開口,“合作歸合作,但生意是生意。你之前預支的銀錢,是看在顧九和趙掌櫃的面子上,也是賭你母親手札的價值。如今織機是造出來了,紋樣還在紙上,最終能織出什麼,市場認不認,都是未知數。”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着沈知微:“我再投入原料,風險可就更大了。若是織出的布賣不出去,這些成本,算誰的?”

沈知微心頭一沉。她知道江淮說得在理,商人重利,不可能無止境地投入一個看不到回報的項目。

“江掌櫃,”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迎上他的目光,“風險我明白。但我相信秦婉娘的才華,也相信我母親的織機。第一批布料,我們不求利潤,只求打開局面。若是……若是織出的布確實不佳,賣不出去,這批原料的成本,算我借的,立字據,按市價計息,日後我一定連本帶利歸還!”

這是她能給出的最大誠意了,幾乎是賭上了全部信用,甚至預支了渺茫的未來。

江淮看着她,少女的臉龐還帶着未脫的稚氣,但那雙眼睛裏燃燒的倔強和破釜沉舟的勇氣,卻不容小覷。他沉默着,手指依舊敲着桌面,像是在權衡。

就在沈知微感覺心跳都快停止的時候,江淮忽然笑了,那笑容裏帶着點欣賞,也帶着點商人抓到機會的精明。

“沈姑娘魄力不小。”他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這樣吧,原料我可以先賒給你一部分,不多,只夠試織兩三匹布的量。但有個條件。”

“江掌櫃請講。”

“這批布織出來之後,無論好壞,需優先供給我江氏布莊售賣。若確實如你所說,品質獨特,受歡迎,那我們再籤正式的供貨契書,價格和結算方式另議。若是不行……”他攤了攤手,“那賒欠的原料款,就按沈姑娘剛才說的,立據計息。如何?”

優先供貨權!這意味着即使布織好了,銷路也被江淮捏在手裏,定價權自然也在他那邊。

沈知微指甲掐進了掌心。她知道這條件苛刻,但她沒有選擇。沒有原料,一切都是空談。

“好!”她幾乎是咬着牙吐出這個字,“就按江掌櫃說的辦!”

拿着江淮籤批的條子,去庫房領了勉強夠織兩匹布的絲線和棉紗,沈知微感覺自己像是打了一場敗仗,精疲力盡,卻又不得不強撐着。

回到沈家,她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見秦婉娘從偏房裏沖了出來,臉上帶着罕見的激動紅暈,手裏緊緊攥着幾張畫稿。

“東家!東家您看看這個!”她將畫稿鋪在沈知微面前的桌上。

那是三幅完整的織物紋樣。一幅以細密的“卍”字不到頭紋爲底,上面疏落有致地點綴着形態各異的纏枝蓮,取名“萬壽蓮”;一幅是模仿水波漣漪的層層暈染紋,由深到淺,極富動感,叫“秋水紋”;最後一幅最大膽,利用經緯線色彩的變化,試圖織出若隱若現、正反兩面顏色略有差異的“月光錦”效果,旁邊還詳細標注了可能的配色方案。

紋樣精致,意境高雅,更重要的是,它們看起來都非常適合那台改良織機來表現其細膩和復雜!

沈知微看得心頭狂跳,連日來的陰霾都被這幾張畫稿驅散了大半!“好!太好了!秦姐姐,就用這個‘萬壽蓮’和‘秋水紋’先試!”

她立刻將領回來的絲線棉紗交給秦婉娘,兩人帶着秋月,就在那間安置織機的屋子裏,開始了一場與時間和金錢的賽跑。

秦婉娘負責指導絲線的配色、上漿,沈知微則親自上手,學習操作那台改良織機。起初笨手笨腳,梭子不聽使喚,經常斷線,急得她滿頭大汗。秦婉娘卻不急不躁,在一旁耐心指點,告訴她用力的巧勁,投梭的時機。

“東家,慢些,心要靜,手要穩。”秦婉娘的聲音柔和,帶着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織布如做人,急不得。”

沈知微深吸一口氣,沉下心來,一下,一下,踩着踏板,聽着梭子穿過經線那清脆又帶着韻律的“哐當”聲。漸漸地,她找到了感覺,動作變得流暢起來。看着原本雜亂的絲線,在自己手下漸漸呈現出“秋水紋”那如水波般流動的雛形,一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然而,就在第一匹“秋水紋”棉布織到一半,那獨特的暈染效果初現端倪時,麻煩還是找上門了。

這天下午,沈文博帶着兩個族中壯丁,直接闖進了西廂院子,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沈知微!你給我出來!”沈文博嗓門洪亮,驚得在織房裏的沈知微手一抖,梭子差點掉在地上。

她示意秦婉娘和秋月別出聲,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裙,走了出去。

“文博叔,何事勞您大駕?”沈知微站在屋檐下,語氣平靜。

沈文博目光凶狠地掃過院子,最後定格在那間緊閉的織房門上,冷笑道:“何事?我聽說你不好好在家裏待着,整天弄些奇技淫巧,還招些不三不四的人進門!弄得烏煙瘴氣!你這織機是哪兒來的?錢是哪兒來的?是不是偷拿了族裏的公產?”

他這話極其惡毒,直接污蔑偷竊!

錢嬸子和她媳婦也聞聲出來,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着。

沈知微心火“騰”地就上來了,但她知道此刻絕不能動怒。“文博叔,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這織機是我請人打造的,銀錢是我母親留下的體己,與族裏沒有半分關系!您若不信,可以去查!”

“查?我怎麼查?誰知道你娘留下了多少私房!”沈文博蠻橫道,“我看你就是心裏有鬼!族裏已經決定了,不能再由着你們胡鬧!這織機,還有這些來路不明的絲線,都得由族裏沒收管束!免得你敗光了家產,還帶壞我們沈氏的門風!”

說着,他竟真要帶人往織房裏沖!

“站住!”沈知微猛地擋在織房門口,瘦弱的身軀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刀,“我看誰敢動!這是我沈知微的私產,不是族裏的公產!你們今日敢硬闖,我就敢去縣衙敲鳴冤鼓,告你們一個強闖民宅、搶奪私財之罪!我倒要看看,是族規大,還是《大明律》大!”

她聲音不高,卻字字鏗鏘,帶着一股豁出一切的狠勁!

沈文博和她帶來的兩個壯丁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氣勢鎮住了,一時竟真的沒敢往前沖。他們沒想到,這個平時看着文靜的侄女,強硬起來竟如此不管不顧。

“你……你反了天了!”沈文博氣得臉色鐵青,指着沈知微的鼻子,“你敢威脅族裏?!”

“不是威脅,是講道理,講王法!”沈知微毫不退縮,“文博叔若覺得我做得不對,大可以開祠堂,請族老們公斷!但在公斷之前,誰也別想動我的東西!”

場面一時僵持不下。雨不知何時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打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沈文博臉色變幻,他確實想強行奪了織機和絲線,但沈知微那句“鳴冤鼓”和《大明律》到底讓他有些投鼠忌器。事情真鬧到官府,族裏臉上也不好看。

最終,他惡狠狠地瞪了沈知微一眼,撂下句“你給我等着!族裏絕不會就這麼算了!”,帶着人悻悻而去。

錢嬸子見沒熱鬧可看,也撇撇嘴,拉着媳婦回了屋。

院子裏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雨聲。

沈知微看着他們消失的背影,緊繃的神經才猛地一鬆,後背驚出一層冷汗,腿都有些發軟。秋月趕緊上前扶住她。

秦婉娘也從織房裏探出頭,臉上滿是擔憂和後怕:“東家,您沒事吧?”

“沒事。”沈知微搖搖頭,深吸了一口帶着溼意的冰冷空氣,強迫自己站穩。

她看着織房的方向,裏面那台織機,那織了一半的“秋水紋”,是她全部的希望。

族裏的逼迫不會停止,資金的壓力如同懸頂之劍。

她必須盡快,盡快把布織出來,織好,讓它變成能堵住悠悠之口、能換來活路的真金白銀。

風雨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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