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陽光像是被一層灰紗裹住，落在青藤中學校園裏時，沒了半分暖意。林曉背着書包走進教學樓，手指一直攥着書包側袋裏的面包 —— 那是她早上特意從家裏帶的，爲的就是避開食堂，避開陳默紙條裏警告的 “面條”。
早讀課上，教室裏的氣氛比往常更壓抑。前桌的空座位（蘇曉雅的位置）旁，不知何時多了一盆枯萎的多肉，葉片蜷縮着，呈深褐色，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幹了水分。林曉用餘光瞥了一眼陳雨，她正低着頭，手指反復摩挲着校服袖口的暗紅污漬，課本攤開在第 35 頁，卻一個字也沒看，嘴唇無聲地動着，像是在默念什麼咒語。
“今天周三，食堂好像有‘特別供應’。” 後排的男生突然低聲說了一句，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水裏，瞬間讓教室裏的空氣緊繃起來。林曉看到，好幾個同學的肩膀都微微一顫，有人悄悄抬起頭，交換了一個恐懼的眼神，又趕緊低下頭。
“特別供應？是什麼？” 另一個女生小聲問，聲音裏帶着好奇，又藏着怯意。
“不知道，” 後排男生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但去年周三的‘特別供應’，是面條……”
話沒說完，他就被旁邊的同學拽了一下，話頭戛然而止。林曉的心髒猛地一縮 —— 去年的面條，就是陳雨說的 “帶血黑面條”，也是陳默紙條裏警告的 “別買的面條”。看來，今年的 “特別供應”，果然是面條。
課間時，林曉沒敢出教室。她坐在座位上，拿出面包，剛想撕開包裝袋，就看到陳雨從外面回來，臉色蒼白，嘴唇哆嗦着，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食堂…… 食堂的窗口，黑布被掀開了。” 陳雨走到林曉身邊，聲音發顫，“掛了個牌子，寫着‘今日特供：番茄雞蛋面’，還飄着香味，特別香……”
林曉手裏的面包差點掉在地上。番茄雞蛋面？聽起來是再普通不過的食物，可結合去年的事，結合陳默的警告，這碗面裏藏的，恐怕是能讓人消失的危險。“有人去買嗎？” 林曉問。
“有，” 陳雨點點頭，眼睛裏滿是恐懼，“好幾個同學都在排隊，說聞着太香了，忍不住…… 還有人說，陳默學長也在食堂，好像在盯着排隊的人看。”
林曉心裏一動 —— 陳默也在食堂？他是在提醒別人，還是在觀察？她猶豫了 —— 如果自己不去食堂，就能避開危險，可如果去了，或許能看到更多線索，能知道面條到底有什麼問題，能知道陳默到底在做什麼。
糾結了一上午，中午放學鈴響時，林曉還是站起了身。她把面包塞進書包，決定去食堂看看 —— 她不會買面條，但她要確認，陳默的警告是不是真的，要看看那碗 “死亡面條”，到底長什麼樣。
食堂在教學樓西側，離教室不遠，可林曉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心裏又慌又亂。還沒到食堂門口，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香味 —— 是番茄和雞蛋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蔥花味，香得有些不真實，像是刻意勾着人的食欲，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走進食堂，林曉的第一反應是 “不對勁”。平時冷清的食堂，今天居然坐了不少人，大多是學生，還有幾個老師。可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低着頭，快速地吃着自己碗裏的飯，沒人說話，只有勺子碰撞餐盤的 “叮當” 聲，還有從窗口飄來的面條香味，在空氣中彌漫着，顯得格外突兀。
食堂的三個窗口，左邊兩個還是賣米飯和菜，沒什麼人排隊；右邊的窗口，也就是之前用黑布遮着的窗口，此刻排了長長的隊，有十幾個學生，都仰着頭，盯着窗口裏，像是被香味勾住了魂。窗口上方，掛着一塊紅色的牌子，上面用白色粉筆寫着 “今日特供：番茄雞蛋面”，字跡很工整，卻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林曉的目光在排隊的學生中掃過，很快就看到了陳默。他站在隊伍旁邊，靠着牆，雙手插在口袋裏，穿着高二的校服，頭發很短，眼睛很亮，正盯着排隊的學生，眉頭皺着，臉色陰沉。他的視線像是帶着刺，落在每個排隊的學生身上，可沒有一個學生注意到他，都只顧着往前挪，盯着窗口裏的面條。
林曉慢慢靠近窗口，想看看面條到底長什麼樣。窗口裏站着兩個食堂阿姨，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眼睛。她們的動作很機械，手裏拿着勺子，給排隊的學生盛面條，一勺番茄雞蛋滷，澆在白花花的面條上，看起來和普通的番茄雞蛋面沒什麼兩樣，可林曉總覺得，面條的顏色有點偏暗，不像正常的面條那樣潔白，滷裏的番茄，也紅得有些刺眼，像是染了色。
“給我一碗。” 排在隊尾的男生開口了，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欲望，又像是在害怕什麼。他是林曉的同班同學，叫王浩，平時很活潑，今天卻顯得有些呆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口裏的面條。
食堂阿姨沒說話，只是機械地拿起一個碗，盛了面條，澆上滷，遞了出去。王浩接過碗，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挑起面條，吹了吹，就往嘴裏送。
林曉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她盯着王浩的動作，想看看會不會有什麼異常，可王浩吃了第一口後，只是眯起了眼睛，露出滿足的表情，好像面條真的很好吃。“太香了，” 王浩含糊地說，“比家裏做的還好吃……”
林曉有點疑惑 —— 難道陳默的警告是假的？難道去年的事只是巧合？可就在這時，她感覺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
是陳默。
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手指用力攥着她的胳膊，指尖冰涼，帶着一股急切的力道。“別靠近，別聞那香味，” 陳默的聲音壓得很低，湊在她耳邊，呼吸裏帶着一絲冷意，“那香味有問題，會勾着人的魂，讓你忍不住想買。”
林曉被他攥得有點疼，卻不敢掙脫。她轉頭看向陳默，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睛盯着王浩，眼神裏滿是擔憂，又藏着一絲無奈。“上周有三個學生，和他一樣，聞着香味就忍不住買了，” 陳默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沙啞，“他們當晚都失眠了，躺在床上，嘴裏一直念叨着‘面條好吃’，第二天就沒再來學校。有人在舊教學樓的樓梯間看到了他們的書包，裏面空空的，只有一張紙條，寫着‘還想吃面條’。”
林曉的後背瞬間滲出一層冷汗。上周消失的三個學生，居然和面條有關！她再看向王浩，他已經吃了半碗面條，臉上的滿足表情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怪的僵硬，嘴角微微抽搐着，像是在控制什麼。
“你看他的嘴角。” 陳默突然說，聲音裏帶着一絲急切。
林曉趕緊看向王浩的嘴角 —— 就在王浩咽下一口面條時，他的嘴角慢慢溢出了一點液體，是黑色的，像墨汁一樣，順着下巴往下流，滴在餐盤裏，和面條混在一起，瞬間把白色的面條染黑了一小塊。
王浩好像沒察覺到，還在繼續吃，黑色的液體越溢越多，順着他的下巴流到脖子上，染黑了他的校服領口。周圍的學生還是低着頭，假裝沒看見，甚至有人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像是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食堂阿姨也沒反應，還是機械地給下一個學生盛面條，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像是沒有生命的木偶。
“他看不到那黑色液體，” 陳默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悲涼，“吃了面條的人，都會被香味迷惑，看不到自己身上的異常，也聽不到別人的提醒。去年那個高三學長，就是這樣，直到消失前，還在說‘面條太好吃了，想再吃一碗’。”
林曉的胃裏一陣翻涌，她趕緊別過頭，不敢再看王浩。她想起趙磊語文書上的黑色指印，想起李萌學生證上的黑色痕跡，想起張大爺拖把上的腥味 —— 這些黑色的東西，是不是和面條裏的黑色液體有關？是不是都是 “消失” 的前兆？
“我們走，” 陳默拉着林曉，快步往食堂角落走，“別在這裏待太久，香味聞多了，會受影響。”
兩人躲在食堂最裏面的角落，這裏靠近垃圾桶，氣味不太好，卻能清楚地看到窗口的情況。林曉靠在牆上，心跳得很快，手裏的冷汗把校服都浸溼了。“面條裏到底加了什麼？爲什麼會有黑色液體？” 林曉問，聲音裏帶着哭腔。
陳默搖了搖頭，眼神裏滿是復雜：“我不知道，我查了很久，都沒查到。但我知道，這面條和舊教學樓有關，和三年前的火災有關，和消失的學生有關。”
“三年前的火災？” 林曉愣住了，“陳雨沒跟我說過這個。”
“很少有人知道三年前的火災，” 陳默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學校把這件事壓下去了，說只是普通的電路短路，沒人受傷。但我知道，那場火災裏，死了七個學生，都是高一的，就在舊教學樓的三樓。”
林曉的瞳孔瞬間放大 —— 七個學生？和張大爺之前念叨的 “七個…… 不該死的……” 對上了！“那這場火災和面條有什麼關系？” 林曉追問。
“我不知道，” 陳默的眼神暗了暗，“但我姐姐，就是三年前那場火災裏消失的學生之一。”
林曉的心髒猛地一縮。陳默的姐姐？消失在三年前的火災裏？那他留在青藤中學，不只是爲了提醒別人，更是爲了找他姐姐的下落，找火災的真相？
“我姐姐消失後，我就轉到了青藤中學，” 陳默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哽咽，“我想找到她，想知道她到底是死了，還是像蘇曉雅、趙磊他們一樣，被困在了某個地方。去年我違反校規‘晚自習抬頭’，其實是看到了我姐姐的影子，在教室的天花板上，她對着我揮手，像是在求救……”
林曉看着陳默的眼睛，裏面滿是痛苦和執着，她突然明白了 —— 陳默不是 “怪”，他只是一個想找到姐姐的弟弟，只是一個想揭開真相的普通人。他的警告，他的詭異行爲，都是爲了保護別人，也是爲了自己能繼續調查。
就在這時，食堂裏傳來一陣騷動。林曉和陳默趕緊抬頭看 —— 是王浩，他吃完了面條，正站在窗口前，又要了一碗，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嘴角的黑色液體還在往下流，染黑了他的下巴和脖子，可他好像完全沒看見。“再來一碗，太好吃了，” 王浩笑着說，聲音有點沙啞，“我還想吃，一直吃……”
食堂阿姨還是機械地給他盛了一碗。王浩接過碗，轉身往座位走，路過林曉和陳默身邊時，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們，眼睛裏沒有任何神采，像是蒙上了一層灰。“你們怎麼不吃？” 王浩笑着說，嘴角的黑色液體順着嘴角往下滴，“很好吃的，真的，吃了還想吃……”
林曉嚇得往後縮了縮，陳默擋在她身前，冷冷地看着王浩：“別再吃了，再吃你會消失的。”
王浩的笑容僵住了，眼神裏閃過一絲迷茫，像是沒聽懂陳默的話。可很快，他又恢復了那種詭異的笑容：“消失？什麼是消失？我只知道面條好吃……” 說完，他轉身走了，腳步有點虛浮，像是喝醉了酒。
林曉看着王浩的背影，心裏一陣發涼。她知道，明天早上，王浩的座位大概率會空着，就像蘇曉雅、趙磊、李萌一樣，成爲又一個 “違反規則” 消失的學生。而她，只能看着，卻無能爲力。
“我們該走了，” 陳默拉着林曉，快步往食堂外走，“再待下去，會被‘它’盯上的。”
“‘它’是誰？” 林曉問。
陳默沒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腳步。走出食堂時，林曉回頭看了一眼 —— 窗口的隊伍還在，還有學生在買面條，食堂阿姨機械地盛着面，空氣中的香味還在彌漫，可在林曉眼裏，那香味已經不是誘人的香氣，而是勾魂的毒藥，是讓人消失的催命符。
回到教室，林曉趕緊拿出錯題本，在之前的記錄下面，快速寫下：
“周三午餐，食堂右側窗口掛‘今日特供：番茄雞蛋面’，香味異常濃鬱（似有迷惑性）。排隊學生多受香味吸引，同班王浩購買食用，吃面時嘴角溢出黑色液體（似墨汁，染黑面條與衣物），其自身無察覺，且欲再吃一碗。陳默介入警告，透露：1. 上周三名學生食用面條後，當晚失眠、念叨‘面條好吃’，次日消失，遺留書包內有‘還想吃面條’紙條；2. 陳默姐姐於三年前舊教學樓火災中消失（火災死七人，學校隱瞞），陳默留校爲尋姐與真相；3. 去年陳默‘晚自習抬頭’違規，實爲見姐姐影子求救。
疑點：1. 面條香味的迷惑性來源？黑色液體與之前黑色痕跡（指印、學生證）是否同源？2. 食堂阿姨的機械行爲是否受控制？與‘它’是否有關？3. 三年前火災真相與當前消失事件的關聯？4. 王浩是否會如上周學生般消失？”
寫完後，林曉把錯題本合上，放進桌洞。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樟樹，葉子在風裏搖晃，像是在嘲笑她的無力。她知道，青藤中學的秘密，比她想象的更復雜，更危險，三年前的火災、消失的學生、詭異的面條、會變字的校規手冊…… 這些線索像一張巨大的網，把她和陳默都困在裏面，而網的中心，藏着一個可怕的真相，一個可能讓所有人都消失的真相。
下午上課時，林曉一直盯着王浩的座位。他沒有來，座位空着，和蘇曉雅、趙磊、李萌的座位一樣，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痕跡，像是從來沒人坐過。林曉的心裏一陣難受 —— 她明明知道危險，明明看到了黑色液體，卻沒能阻止王浩，沒能救他。
放學時，陳默找到了林曉。他遞給她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舊教學樓三樓，周五下午四點，有線索。別告訴任何人。” 字跡還是很潦草，卻比之前多了一絲堅定。
林曉接過紙條，緊緊攥在手裏。她抬頭看向陳默，他的眼神裏滿是期待，又藏着一絲擔憂。“我會去的，” 林曉說，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我想幫你，想找到真相，想知道消失的同學到底去哪裏了。”
陳默點點頭，轉身走了。林曉看着他的背影，心裏突然有了一絲勇氣 —— 她不再是一個人面對危險，她有了同伴，有了共同的目標。雖然前路未知，雖然危險重重，但她會一直走下去，直到找到真相，直到讓消失的同學，都能回來。
回到家，林曉把陳默的紙條放進錯題本裏，和之前的線索放在一起。她打開台燈，看着這些線索，心裏慢慢有了一個模糊的方向 —— 三年前的火災，舊教學樓的三樓，食堂的面條，會變字的校規手冊，這些都指向同一個地方，同一個秘密。而周五下午四點，舊教學樓三樓，或許就是解開這個秘密的第一步。
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王浩嘴角的黑色液體，浮現出陳默姐姐的影子，浮現出三年前火災的畫面。她知道，周五的舊教學樓，一定藏着更危險的東西，可她不會退縮 —— 爲了消失的同學，爲了陳默的姐姐，爲了自己，她必須去，必須找到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