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晨讀課，林曉的指尖總在課桌抽屜裏碰着那枚冰涼的發卡。金屬邊緣磨得光滑，蝴蝶造型的翅尖缺了個小口，是昨晚陳默在舊教學樓樓下塞給她的 ——“我姐的，高三那年她攢了三個月零花錢買的，消失前一直別在頭發上。”
窗外的樟樹還掛着晨露，葉尖的水珠滴在地面，暈出小小的溼痕。林曉盯着那道溼痕，總想起昨晚舊教學樓那個穿白裙的女生，裂到耳根的嘴角、沾着黏液的黑指甲，還有張大爺沖出來時喊的 “她是我的人”，後背就泛着涼意。脖子上的 “平安” 木牌還帶着點餘溫，背面的裂痕比昨晚更明顯，像一道沒愈合的傷口。
“昨晚沒睡好吧？” 陳默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今天特意換了個座位，坐在李萌的空座上，離林曉只有一臂距離。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手裏攥着個牛皮紙信封，指尖在封面上反復摩挲，“我猜你會後怕，所以今早特意去舊教學樓轉了圈，在三樓東教室門口撿着這個。”
林曉抬頭看他，信封上沒有字，邊緣泛黃，像是放了很多年。“這是什麼？” 她的聲音還有點啞，昨晚哭太久，嗓子還沒緩過來。
陳默沒直接打開信封，反而從口袋裏掏出那枚蝴蝶發卡，放在課桌中間。晨光透過窗戶照在發卡上，金屬部分泛着冷光，缺角的地方能看到裏面的銅芯。“你有沒有想過，‘它’的規則不是死的？” 他突然問，聲音壓得很低，怕被前排的陳雨聽到，“去年我姐消失後，我試過很多次違反規則，比如晚自習抬頭、雨天走東側樓梯，可每次都沒事 —— 後來我才發現，是因爲我一直帶着這個。”
林曉的手指頓在發卡上方，沒敢碰。她想起蘇曉雅起身就消失，想起劉宇被雨水吸進扶手，規則從來都是鐵律，怎麼會有例外？“你是說…… 帶着消失學生的遺物，就能違反規則？”
“不是所有遺物都有用，得是他們生前最在意的東西。” 陳默拿起發卡，指尖劃過蝴蝶翅膀的缺角，眼神軟了下來，“我姐特別喜歡這個發卡，高考前一天還跟我說，等考上大學就把它換成金的。她消失後，我在舊教學樓的樓梯間找到它，當時它卡在欄杆縫裏，上面還沾着點焦灰 —— 就是那天起，我發現帶着它，‘它’好像看不到我違反規則。”
林曉想起自己口袋裏的陳曦鋼筆，筆管裏的墨水一直很安靜，昨晚在舊教學樓時也只是晃動，沒像之前那樣泛黑。“那支鋼筆……”
“也是我姐的，” 陳默點頭，“她用來記日記的筆，筆帽上的‘曦’字是她自己刻的。你帶着它，昨晚在舊教學樓沒被直接抓住，就是因爲它在幫你擋‘它’的注意力 —— 但鋼筆不如發卡管用，發卡是她最在意的，相當於‘信物’，能暫時騙過‘它’的眼睛。”
他把發卡推到林曉面前，“你拿着，下次遇到危險，比如不小心違反規則，就捏緊它。別問爲什麼，我試過很多次，絕對管用。”
林曉猶豫着拿起發卡，金屬的冰涼瞬間傳到指尖，缺角的地方硌得指腹有點疼。她想起張大爺的木牌，想起朱砂筆，現在又多了一枚發卡 —— 這些能對抗 “它” 的東西，都和消失的人有關，像是他們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點念想，在偷偷保護還活着的人。
晨讀課結束時，陳雨突然轉過身，手裏攥着個小小的布包，臉色發白。“你們昨晚去舊教學樓了？” 她問，聲音發顫，“我奶奶給我打電話，說昨晚學校的怨氣很重，讓我別靠近舊教學樓，也別碰‘它’的東西。”
林曉剛想解釋，陳默就搶先開口：“我們只是路過，沒進去。你奶奶還說什麼了？關於遺物的事，她知道嗎？”
陳雨搖搖頭，打開布包，裏面是個小小的桃木符，和張大爺給的木牌材質一樣。“奶奶只說，‘它’的規則怕‘念想’，越是被人記掛的東西，越能鎮住它。” 她說着，把桃木符塞給林曉，“這個給你，奶奶說你最近會遇到大危險，多一樣東西，多份保障。”
林曉接過桃木符，和脖子上的木牌放在一起，兩道檀香混在一塊，讓她稍微安心了點。陳雨沒再多問，轉身坐了回去，手指又開始摩挲袖口的暗紅污漬 —— 那污漬好像比之前淡了點，像是被水洗過。
課間鈴響時，林曉還在盯着發卡發呆。她把發卡放在課桌右上角，和桃木符、朱砂筆擺在一起，像個小小的守護陣。陳默去了洗手間，陳雨趴在桌上睡覺，教室裏很安靜，只有後排幾個男生在小聲討論昨晚操場的草有沒有再 “動”。
林曉的視線落在桌洞深處 —— 李萌的半張學生證還在，壓在錯題本下面，暗紅色的痕跡被晨光照得有點發暗。她想起昨晚沒來得及把學生證放在舊教學樓，心裏有點愧疚，想着課間要不要去一趟，把學生證放在舊教學樓門口，就算幫不上忙，也算給李萌一點安慰。
剛想完，她的筆突然從課桌邊緣滑了下去，“啪嗒” 一聲掉在地上，筆尖摔斷了 —— 那是她最喜歡的一支鋼筆，用來記錯題本的，筆帽上還貼着個小小的貼紙。
林曉下意識地就想起身撿筆。身體剛離開椅子，她突然僵住 —— 蘇曉雅的畫面瞬間沖進腦子裏，那個女生只是彎腰撿筆，就化作白霧消失了。
心髒 “咚咚” 地跳，她的手還停在半空中，身體懸在座位和地面之間，不敢動。前排的陳雨被動靜吵醒，抬頭看到她的樣子，臉色瞬間變白：“你快坐下！別起身！”
後排的男生也看到了，有人喊：“快坐下！違反規則會消失的！”
林曉的指尖冰涼，想坐回去，可腳已經碰到了地面，身體像是被定住了。她想起陳默的話，想起那枚發卡，慌亂中伸手去抓課桌右上角的發卡 —— 指尖剛碰到金屬部分，一股溫熱突然從發卡傳到指尖，像是有人在輕輕握着她的手。
發卡開始發燙，不是那種燙傷的疼，是溫溫的熱，順着指尖往上爬，很快傳到手腕。林曉能感覺到，那股熱量像是在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層保護膜，之前那種被 “它” 盯着的寒意，瞬間消失了。
她慢慢彎腰，撿起地上的鋼筆，筆尖斷了，貼紙也掉了一半。她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心髒還在跳，可身體沒有任何異樣 —— 沒有化作白霧，沒有被什麼東西抓住，連空氣裏的寒意都淡了。
“你…… 你沒事？” 陳雨的聲音裏滿是震驚，她盯着林曉的腳，像是在確認她是不是還站在地上。
後排的男生也看傻了，有人小聲說：“她怎麼沒事？違反規則不是會消失嗎？”
林曉握緊手裏的發卡，發燙的感覺還在，缺角的地方硌得指腹有點疼，卻讓她無比安心。她坐下時，看到發卡的金屬部分泛着淡淡的紅光，缺角的地方好像比之前亮了點，像是在回應她的感謝。
“我沒事，” 林曉對陳雨笑了笑，把發卡重新放在課桌右上角，“剛才不小心起身，幸好有這個。”
陳雨看着發卡，眼睛亮了：“這是…… 消失學生的遺物？我奶奶說過，這種東西能擋‘它’的規則！”
林曉點頭，想起陳默的話，“得是他們生前最在意的東西，才能管用。”
就在這時，陳默從洗手間回來，看到林曉沒事，鬆了口氣，卻又皺起眉頭：“你剛才是不是起身了？”
“嗯，撿筆的時候不小心……” 林曉把發卡遞給他看，“幸好有這個，它發燙了，我就沒事了。”
陳默接過發卡，指尖碰了碰，臉色變了變：“它的溫度降得太快了，剛才應該消耗了不少‘力氣’。” 他把發卡還給林曉，“以後不到萬不得已，別用它違反規則，遺物的力量是有限的，用一次少一次 —— 我姐的發卡，現在只能用三次了。”
林曉的心沉了一下，“三次？用完會怎麼樣？”
“會變成普通的發卡，再也不管用了。” 陳默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之前用了兩次，一次是雨天走東側樓梯，一次是晚自習故意抬頭，每次用完，它的溫度都會降得越來越慢 —— 這次給你用，是因爲我怕你像蘇曉雅一樣，不小心就消失了。”
林曉握緊發卡，缺角的地方硌得指腹更疼了。這枚小小的發卡，是陳曦留在世界上的最後一點念想，卻被他們用來對抗 “它” 的規則，像是在透支她的餘溫。
“那我們…… 能不能找其他消失學生的遺物？” 她突然問，想起李萌的學生證，想起周婷的作業本，“比如李萌最在意的東西，周婷的東西，是不是也能管用？”
陳默的眼睛亮了一下，“我試過找，但是找不到。消失的學生，他們的東西要麼被‘它’收走了，要麼就像我姐的發卡一樣，藏在舊教學樓的某個地方 —— 比如張大爺說的那個舊書櫃，裏面可能藏着很多遺物，還有我姐的日記。”
他把之前那個牛皮紙信封打開，裏面是一張舊照片，照片上的女生扎着高馬尾，別着蝴蝶發卡，手裏拿着一支鋼筆，站在舊教學樓前，笑得很燦爛 —— 是陳曦。照片的背景裏，舊教學樓的三樓窗戶開着，能看到裏面有個模糊的人影，像是在揮手。
“這張照片是我在信封裏找到的，” 陳默指着照片上的人影，“你看，這個人影，和你昨晚在舊教學樓看到的白裙女生，是不是有點像？”
林曉湊近看，人影很模糊，只能看出是個穿白衣服的女生，站在窗戶邊。“有點像，但不確定。”
“我懷疑，那個白裙女生，就是‘它’用消失學生的怨念拼出來的，” 陳默把照片折好，放回信封，“她知道我姐的發卡，知道你的鋼筆，甚至知道李萌的學生證 —— 因爲她身上有所有消失學生的影子，所以能說出我們在意的東西，引誘我們違反規則。”
課間快結束時，林曉把李萌的學生證拿出來，放在手心。學生證上的暗紅色痕跡，好像比之前亮了點，像是在回應她的想法。“如果把李萌的學生證放在舊教學樓，會不會也能幫到她？” 她問陳默。
“可能會，但也可能引來‘它’，” 陳默搖搖頭，“‘它’對遺物很敏感，尤其是有人在意的遺物，會把‘它’吸引過來。我們現在還沒準備好，不能冒險。”
林曉點點頭，把學生證放回桌洞。她拿起發卡，放在陽光下看，缺角的地方好像比之前更明顯了，像是在提醒她，每一次使用，都是在消耗陳曦的餘溫。她突然覺得，這些遺物不是冰冷的東西，是消失的人還在守護他們的證明，是他們對抗 “它” 的唯一希望。
上課鈴響時，陳默把牛皮紙信封遞給林曉，“這張照片你拿着，背面有我姐寫的字，可能對你有用。” 林曉翻開照片，背面用藍色鋼筆寫着一行字：“書櫃後面有光，等我。” 字跡很娟秀，和陳曦鋼筆上的 “曦” 字一模一樣。
“這是……” 林曉的心跳快了起來。
“我姐寫的，” 陳默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激動，“她消失前，應該已經知道書櫃後面有什麼，甚至知道自己會消失，所以留下這張照片，等着有人能找到它，找到真相。”
林曉握緊照片，背面的字跡像是帶着溫度，順着指尖傳到心裏。她想起張大爺說的 “書櫃後面有它最在意的東西”，想起白裙女生說的 “書櫃後面有你的作業本”，現在又加上陳曦的 “書櫃後面有光”—— 所有線索都指向那個舊書櫃，那裏一定藏着解開 “它” 的秘密，藏着救回所有消失學生的希望。
放學後，林曉把發卡戴在手腕上，用橡皮筋固定住，缺角的地方貼着皮膚，能隨時感受到它的溫度。她和陳默約定，明天早上就去舊教學樓三樓東教室，找到那個舊書櫃，不管裏面藏着什麼，都要打開它 —— 爲了陳曦，爲了李萌，爲了所有消失的學生。
走到校門口時，她看到張大爺在值班室門口拖地，拖把杆上沾着點焦灰，和陳曦發卡上的一樣。張大爺看到她，停下手裏的活，指了指她手腕上的發卡，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欣慰，又很快恢復成平時的樣子，只是小聲說了句：“別弄丟了，這是個好東西。”
林曉點點頭，沒說話。她知道，張大爺什麼都知道，卻因爲愧疚和恐懼，不敢說太多。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保護陳默，保護所有還活着的學生。
回到家，林曉把發卡、照片、鋼筆、木牌都放在書桌上，台燈的光線照亮它們，像是一個小小的守護圈。她打開錯題本，在最新的一頁上，用朱砂筆慢慢寫下：
“周四晨讀課，陳默透露‘規則例外’：1. 攜帶消失學生‘生前最在意的遺物’（信物），可暫時違反規則，‘它’會暫時‘看不見’；2. 舉例：陳默長期攜帶姐姐陳曦的蝴蝶發卡（其最在意之物，消失時遺落舊教學樓，沾焦灰），多次違反規則（晚自習抬頭、雨天走東側樓梯）均安全；3. 陳曦的鋼筆（記日記用）可擋‘它’的注意力，但效果弱於發卡，因非‘最在意之物’。
課間驗證：林曉因撿筆不小心起身（違反‘課間禁止起身’規則），捏緊陳曦發卡後，發卡瞬間發燙（溫溫熱感，無燙傷），身體無異常，未消失。陳默補充：1. 遺物力量有限，發卡僅剩 3 次使用機會，用完將失效；2. 僅‘最在意之物’管用，普通遺物無效；3. ‘它’的白裙女生形象，疑爲消失學生怨念拼接而成，知曉所有遺物細節，用於引誘違規。
關鍵線索：1. 陳默找到陳曦舊照片，背面寫‘書櫃後面有光，等我’，印證書櫃後藏關鍵物品；2. 陳雨贈予桃木符（其奶奶所制），稱‘能擋大危險’；3. 張大爺見林曉佩戴發卡，提醒‘別弄丟’，暗示知曉遺物作用。
疑點：1. 遺物‘發燙’的原理？是消耗自身力量還是與‘它’的怨念對抗？2. 陳曦照片背面‘有光’指什麼？是日記 / 證據 / 還是‘規則縫隙’的出口？3. 張大爺爲何知曉遺物作用？是否也有屬於他的‘信物’？4. ‘它’能感知遺物使用，後續是否會針對攜帶遺物的人設下更危險的陷阱？”
寫完後，林曉合上錯題本，看着書桌上的發卡。月光透過窗戶照在發卡上，缺角的地方泛着淡淡的光，像是陳曦在對她點頭，鼓勵她明天勇敢一點。
她知道，明天去舊教學樓，會遇到比之前更危險的陷阱，“它” 會用所有消失學生的怨念來阻止他們，可她不再害怕。因爲她有陳默，有張大爺的木牌，有陳雨的桃木符，有陳曦的發卡和鋼筆，還有所有消失學生留在遺物裏的念想 —— 這些東西，會幫她找到書櫃後面的光，找到救回所有人的希望。
夜色漸深，發卡的溫度慢慢降下來，和林曉的體溫融爲一體。她躺在床上，摸着手腕上的發卡，慢慢閉上了眼睛。夢裏，她看到陳曦站在舊教學樓的書櫃前，手裏拿着日記本，對着她笑，身後的書櫃裏，透出溫暖的光 —— 那是希望的光，是所有消失學生等着被救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