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楚淮瑜了首肯,陸照雪懸了大半宿的心暫且落地。
原以爲此事便算塵埃落定,可回去的路上,新的糾結又纏上她的心頭。
她該如何跟楚思衡解釋呢?
總不能如實說,她深夜闖入帝王宮殿,低聲下氣求了楚淮瑜吧?
回去的路上,陸照雪翻來覆去斟酌着措辭,卻始終沒想出個妥當的說辭。
——
天剛蒙蒙亮,庭院裏的晨露還未散去。
陸照雪坐在窗邊發愣,腦子裏還盤旋着昨夜的糾葛。
忽然,一聲清脆又熟悉的“姐姐”穿透晨霧,輕輕落在耳邊。
她心頭一動,還以爲是自己太過思念照星,生出了幻聽。
可那呼喊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仿佛就在身後不遠處。
陸照雪猛地轉過身。
卻見一道小小的身影正朝着她飛奔而來,不是陸照星是誰?
“姐姐!”
陸照星撲進她懷裏,小腦袋在她肩頭蹭了蹭,撒嬌似的喊着。
溫熱的觸感、真實的重量,還有那熟悉的氣息。
都在告訴着陸照雪——這不是錯覺,照星真的來了!
她緊緊摟着懷中的人兒,眼眶瞬間熱了。
聲音難掩激動:“照星,你怎麼會來?”
“是我將小妹接來的。”
楚思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溫和的笑意。
他緩步走來,月白色的衣袍沾了些晨露。
臉色雖依舊帶着幾分病後的蒼白,眼神卻明亮溫潤。
“昨日我便寫了信給母後,托她去求陛下恩準,陛下已然同意了。
今早天剛亮,我便讓人快馬去接了小妹過來,想給你一個驚喜。”
楚思衡笑着解釋,目光落在姐妹倆相擁的身影上,滿是柔色。
陸照雪摟着妹妹的手臂猛地一僵,臉上的喜悅瞬間被錯愕取代。
原來,在她昨夜鼓起勇氣、忐忑不安地闖入帝王寢殿之前,楚淮瑜就已經同意了?
那他爲何還要讓她跳舞?
爲何還要用那般促狹又邪佞的眼神看着她,讓她陷入那般窘迫難堪的境地?
一股氣猛地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陸照雪想起昨夜楚淮瑜眼底的戲謔、唇畔的淺笑,還有那帶着壓迫感的靠近。
頓時又羞又怒,忍不住在心裏暗暗罵了句:“無恥之徒!”
“阿雪,你怎麼了?”
楚思衡見她臉色忽晴忽暗,抱着照星愣在原地,便走上前,關切地問道。
“沒怎麼。”
陸照雪回過神來,連忙收斂神色。
眼底的復雜盡數掩去,只剩下真切的感激。
“我是太激動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思衡,謝謝你。”
她心裏清楚,楚思衡向來體弱,卻爲了她的妹妹,特意去求了鬱太後。
今日又勞心勞力地派人去接照星,定是費了不少心思。
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她又給他添麻煩了。
“傻瓜。”楚思衡輕輕搖頭,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我們是夫妻,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對我不必如此客氣。”
話音剛落,他忍不住輕輕咳嗽起來,臉色又白了幾分。
“思衡你怎麼樣?”
陸照雪連忙上前一步,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撫在他的胸口,幫他順氣。
她的手指纖細柔軟,帶着微涼的溫度,落在他心口。
那陣憋悶的不適感竟莫名消散了許多。
楚思衡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溫暖而幹燥。
他抬眸望向她,眼神越發溫柔如水,帶着幾分熾熱的期盼:
“阿雪,你能不要再將我當作外人看待嗎?”
這四年夫妻,她待他始終客氣疏離,敬重有餘,親近不足。
陸照雪聞言,心頭一震,慌忙搖頭。
眼底滿是慌亂:“我沒有……我從未將你當作外人。”
她怎麼會把他當外人?
他是她名義上的夫君,是這世上爲數不多真心對她好的人。
“那我希望,你能將我當成你真正的夫君。”
楚思衡的聲音低沉了些,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也希望,我們能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這般直白又熾熱的話語,讓陸照雪的臉頰忽的一下滾燙起來。
連脖頸都紅透了。
她下意識地抬眼,卻見陸照星正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
陸照星好奇地看着他們倆,小臉上滿是懵懂。
陸照雪愈發不好意思,臉頰紅得能滴血。
連忙輕輕推開楚思衡的手,道:“思衡,照星還在這兒呢!”
楚思衡也意識到自己方才太過孟浪,也不禁露出幾分尷尬的神色,耳尖泛紅。
陸照雪瞧着他這副窘迫的樣子,方才的鬱結竟消散了大半。
唇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帶着一絲淺淺的笑意:“那我先去給照星收拾屋子。”
“好。”
楚思衡點頭,鬆開了她的手,目光卻一直追隨着她的身影。
陸照雪牽着照星走進屋內,反手輕輕帶上房門,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胸口的憋悶漸漸散去。
方才楚思衡那番話帶來的難以言喻的悸動,在她的心底悄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