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掌心那幅用生命刻畫的潦草地圖,和懷中那塊冰冷沉重的鐵牌,如同兩團火,灼燒着李天祝的神經。西七井,倒生木,母親的埋骨地,淨域的陰謀……這些沉重的字眼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但更緊迫的是——她該如何找到那裏?

地圖沒有方向,廢土之上,陰霾永恒,星辰暗淡,迷失是最大的死亡陷阱。

她將自己關在石屋裏,再次將意識沉入系統界面。積分欄裏可憐巴巴的15點(首個任務獎勵10點,加上日常零星積累),是她全部的家當。她近乎偏執地瀏覽着可兌換列表,每一個灰色圖標都讓她心癢難耐,卻又遙不可及。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個不起眼的條目上。

【星光苔蘚種子(微型包):需積分15點。特性:厭光性植物,在完全黑暗環境下能吸收微弱地脈輻射,發出穩定冷光。生長趨向性:其菌絲網絡排列永遠指向磁極。可用於地下照明及基礎方向辨識。】

指向磁極! 李天祝的心髒猛地一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就是它!這就是解決當前困境的關鍵!

沒有一絲猶豫,她瞬間兌換了這包珍貴的種子,積分欄瞬間清零。

培育過程比地靈薯更加繁瑣。她在地窖最深處,利用收集到的破獸皮、木板和厚泥漿,搭建了一個絕對黑暗的微型暗室。將那些比塵埃還要細小的種子,混合着一點點精心處理過的溼潤土壤,小心翼翼地撒在暗室的地面和牆壁上。

接下來是難熬的等待。她每天只敢打開一條門縫瞬間,換氣,並滴入幾滴珍貴的、由淨水蓮初步淨化過的水。

第三天,當她再次屏息推開那條門縫時,一片柔和而神秘的幽藍色光芒,如同微縮的星河,瞬間流淌出來,照亮了她寫滿期盼的臉!

成功了! 暗室的四壁和地面,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散發着穩定星輝的苔蘚。它們的光芒不刺眼,卻帶着一種堅定的力量。更神奇的是,仔細看去,所有苔蘚的細微紋理都呈現出一種統一的、指向明確的排列趨勢。

北方!李天祝根據殘存的記憶判斷。她小心翼翼地用石片刮下一點點苔蘚樣本,裝入一個內部塗黑、密封性極好的小陶罐裏,制成了這個末世中獨一無二的“星光指南針”。

握着這罐微涼的星輝,李天祝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方向的問題,解決了。

但僅有方向還不夠。她需要一個更穩固的據點,一個能配得上“耕靈人”身份的、真正的家,而不僅僅是躲避風雨的石屋。母親和青禾營的悲劇,絕不能再重演。

她找到李悅。這個沉默的青年正在打磨一截韌性不錯的變異藤蔓,試圖制作一把弓。

“李悅,”李天祝將最後小半塊地靈薯遞給他,這是她能拿出的最實在的善意,“光有躲的地方不行。我想蓋一座更結實、更大的房子,能當倉庫,也能讓大家聚在一起議事的那種。能成嗎?”

李悅接過地靈薯,沒有立刻吃,黝黑的眼睛看了看李天祝,又掃過周圍一片狼藉的廢墟,緩緩點了點頭:“料夠,人手夠,就能。”

材料是最大的問題。李天祝再次展現了她的“廢物利用”天賦。她組織起村裏所有還能動彈的人,包括身體漸好的阿蠻——他經歷了地靈薯事件,對李天祝是又敬又畏,幹活格外賣力。

清理廢墟,收集斷磚碎瓦、扭曲的金屬、垮塌的房梁……所有看似無用的垃圾都被匯集起來。李天祝則帶着幾個人,憑着“星光指南針”的指引,冒險去到更遠些的地方,找到了一處質地不錯的黏土坑。

和泥、制坯、晾曬……簡易的土磚一塊塊成型,雖然粗糙醜陋,卻承載着希望。

李悅是當之無愧的技術核心。他話語極少,但那雙眼睛似乎能看透材料的本質。如何利用天然地基,如何壘牆更抗風,如何利用舊金屬件進行關鍵加固……他總能想出最實際有效的辦法。

李天祝也沒閒着,一邊賣力幹活,一邊用她那套獨特的、混不吝的方式給大家“打氣”。

“劉大爺,您這泥和得,嘖嘖,比十八歲姑娘的臉蛋還光溜!” “趙家嫂子,歇會兒唄,瞧給您累的,這身材都快比我前凸後翹了!”

衆人起初愕然,隨即往往被她這口無遮攔的話鬧個大紅臉,哭笑不得。但沉悶壓抑的勞動氣氛,確實在她的插科打諢下活躍了不少。私下裏雖有人嘀咕這姑娘家說話太野,但看到她幹活比誰都拼命,分食物時又盡可能公平,那點非議也就變成了無奈又帶點親切的搖頭一笑。

建造地點,就選在了石屋和地窖旁邊,要將她的核心區域保護起來。

過程緩慢而艱辛。食物依舊緊缺,全靠所剩無幾的地靈薯和每日少量的淨水支撐體力。但看着牆壁在一磚一瓦中逐漸增高,一種名爲“建設”而非“掙扎”的成就感,在每個人心中悄然滋生。

夕陽西下,將天空染成一片昏黃的暖色。一座低矮但厚實、有着圓形堅固牆壁和木質屋頂的更大石屋終於佇立起來。它依舊沒有窗戶,只有一個更寬大的門洞,像一頭沉默可靠的巨獸。

李悅用找到的最好的材料,精心制作了一扇厚實的木門,甚至還用皮繩和金屬殘片做了一個堅固的門閂。

當門閂哐當一聲插上的那一刻,屋內陷入一片黑暗,唯有李天祝手中陶罐裏的星光苔蘚,散發出幽幽的、令人心安的光芒,照亮了衆人臉上混合着疲憊與喜悅的汗水。

“這是我們第一個,像樣的家。”李天祝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清晰而有力,“以後,我們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會讓這片死地,重新長出能讓人挺直腰杆活下去的希望!”

黑暗中,人們重重點頭,粗重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然而,就在這天深夜,李天祝照例在村口附近警戒時,遠處那座她白天才用“星光指南針”確認過的山脊方向,一點極其微弱的、絕非星光也非自然火光的銳利反光,突兀地閃爍了幾下,又迅速湮滅在濃重的夜色裏。

如同一只冷漠而充滿審視意味的眼睛,在黑暗中無聲地瞥了一眼這個剛剛燃起微弱火光的角落。

李天祝的心驟然收緊,五指默默握緊了藏在袖中的鋒利碎瓷。

福兮禍之所伏。希望的光芒,果然最容易吸引黑暗中的窺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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