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缺口被成功堵住,極大地穩定了鷹嘴崖的防線。倭寇的攻勢雖然猛烈,但在戚家軍頑強的抵抗下,始終未能取得決定性突破。戰至黃昏,倭寇丟下上百具屍體,終於如潮水般退去,乘船消失在暮色籠罩的海面上。

鷹嘴崖上,暫時恢復了平靜,只剩下傷者的呻吟、士兵們疲憊的喘息以及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硝煙混合的刺鼻氣味。明軍開始抓緊時間打掃戰場,搶救傷員,修補工事,誰都知道,倭寇的進攻絕不會就此停止。

蕭瑟帶着滿身血污和疲憊,清點着手下士兵。十人小隊,陣亡兩人,重傷一人,輕傷幾乎人人帶彩。他默默記下陣亡士兵的名字,心中沉甸甸的。這就是戰爭的代價。

“你,過來。”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是哨官蕭貴玉,他不知何時走到了近前,左臂的傷口已經重新包扎過,但血跡依然滲透了出來。他的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直直地盯着蕭瑟。

蕭瑟心中一凜,知道關鍵時刻可能要來了。他示意手下繼續休整,自己跟着哨官走到一處相對僻靜的斷牆後。

暮色漸深,海風帶着涼意吹過,卷起地上的灰燼。兩個容貌相似、氣質卻迥異的“蕭瑟”,相對而立。

“你叫蕭瑟?”哨官蕭貴玉開門見山,語氣帶着審視。

“是。”蕭瑟平靜回答。

“哪裏人?何時從的軍?在誰麾下待過?”哨官的問題如同連珠炮。

蕭瑟早已準備好說辭,按照這個時代背景和之前編造的身份,謹慎地回答:“小人原是浙南人士,家道中落,流落至此,恰逢戚將軍募兵,便投了軍。此前在新兵營受訓,後因王家堡之戰有些微功,升任什長,一直在王哨官麾下。”

哨官蕭貴玉眯着眼,仔細聽着,似乎在判斷他話語中的真僞。“王家堡?林子裏追剿倭寇那股,也有你?”

“是。”

“哼,倒是立了些功勞。”哨官蕭貴玉冷哼一聲,突然踏前一步,一股沙場悍將特有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那你說說,剛才堵缺口,你那陣法變換,是誰教你的?還有你那身手……不像普通莊稼把式,倒像是……練過真正的殺人技!”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着蕭瑟,仿佛要將他從裏到外看穿。這是一種久經沙場者對於同類的直覺,他感受到了對方身上那種不同於普通士兵的“味道”。

蕭瑟心念電轉。他知道,單純的謊言很難瞞過這個敏銳的“自己”。他必須半真半假,拋出一些能引起對方共鳴,卻又無法深究的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迎向對方的目光,眼神中沒有閃躲,只有一種坦誠的復雜:“哨官明鑑。小人的確……有些際遇。家傳的些許粗淺功夫,加上……加上這些日子在戰場上,好像……好像忽然開竅了些,許多東西無師自通一般。至於陣法,是看老兵操練,自己琢磨着用的。或許……是祖宗保佑,或許……是這世道逼出來的吧。”他這番話,含糊其辭,卻恰好觸及了某種玄之又玄的可能性,比如戰場頓悟,比如血脈覺醒,在這亂世之中,並非完全不可能。

果然,哨官蕭貴玉聽到“家傳”、“開竅”、“無師自通”這些詞,眼神微微一動。他本人就是勇力過人之輩,對於這種難以解釋的個人武勇提升,有種本能的敏感。他沉默了片刻,身上的壓迫感稍稍收斂,但疑惑並未消除。

“蕭瑟……”他喃喃念着這個名字,目光在對方臉上逡巡,“真是巧了。我叫蕭貴玉。偏偏在這鷹嘴崖,遇到了一個同姓,還他媽有點邪門本事的人……”

就在這時,蕭瑟懷中的萬象導航儀,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溫熱感。同時,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無形無質、卻真實存在的能量場,開始以他和對面的“異我”爲中心,緩緩形成、波動。腦海中的導航儀信息再次浮現,但這次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一種奇異的提示:

【檢測到高契合度“異我”處於近距離穩定接觸狀態。】

【特殊能量場已生成,“萬象無常”協議激活預備……】

【警告:初次深度接觸可能引發不可預測的能量交互與意識共鳴,請持有者保持意識清明,謹慎應對。】

【“身識”錘煉進程加速……融合度潛在提升點檢測中……】

蕭瑟心中劇震!導航儀直接介入了!這意味着,真正的“異我接觸”即將開始,而這個過程,可能遠比他想象的要復雜和危險!

對面的哨官蕭貴玉似乎也察覺到了某種異常。他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臉上露出一絲困惑和不適的表情。他感覺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粘稠了一些,心跳莫名加速,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和……一絲極其微弱、仿佛來自遙遠記憶深處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你……”他剛想再問什麼。

突然!

“嗚——嗚——嗚——”

淒厲的海螺號角聲再次從海面上傳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響亮!瞭望塔上的士兵發出聲嘶力竭的呐喊:“倭寇!大批倭寇!夜襲!夜襲!”

剛剛平靜下來的鷹嘴崖,瞬間再次沸騰!無數火把在倭寇船隊上亮起,如同繁星點點,朝着海岸急速逼近!這一次,倭寇的規模遠超白天的任何一次進攻!

“媽的!沒完沒了!”哨官蕭貴玉瞬間將所有的疑惑拋諸腦後,戰場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猛地抽出腰刀,對蕭瑟吼道:“回你的位置去!準備死戰!鷹嘴崖,半步不退!”

“是!”蕭瑟也立刻壓下心中的波瀾,握緊了手中的長槍。異我的接觸被打斷,但能量場似乎並未消散,反而在越來越近的喊殺聲中,隱隱躁動起來。

兩人迅速返回各自的指揮崗位。夜幕之下,鷹嘴崖攻防戰的最終章,也是兩個“蕭瑟”命運交織的關鍵時刻,伴隨着震天的殺聲,悍然降臨。而萬象導航儀所提示的“能量交互”與“意識共鳴”,也在這血與火的極致環境中,悄然醞釀……

倭寇的夜襲,如同漆黑的潮水,帶着毀滅一切的氣勢涌上鷹嘴崖。火光映照下,那些塗着鬼怪圖案的面孔顯得愈發猙獰,嚎叫聲撕破夜空,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鬼。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最殘酷的白熱化。倭寇顯然孤注一擲,投入了主力,攻勢如同狂風暴雨,不計傷亡地沖擊着明軍看似單薄的防線。火箭如同飛蝗般射入營寨,點燃了帳篷和物資,火光沖天,將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晝,也暴露了守軍的位置。

蕭瑟指揮着他的什隊,依托殘破的工事拼死抵抗。黑夜極大地削弱了視覺,但卻無形中放大了他的其他感知。“身識”在巨大的壓力下被激發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的耳朵能清晰分辨出箭矢破空的不同聲音,判斷其軌跡和威脅等級;他的皮膚能感受到空氣中最細微的殺氣流動;他的身體仿佛擁有了獨立的意識,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做出最正確的閃避和格擋動作。

他手中的長槍化爲了死神的鐮刀,在火光的搖曳下,每一次刺出都帶着致命的寒芒。他不再拘泥於固定的招式,而是將訓練所學、異我饋贈的戰鬥本能以及自身對“身識”的理解融爲一體,槍法變得越發詭異難測,時而如靈蛇出洞,精準點殺手持鐵炮的倭寇,時而如狂風掃葉,橫掃企圖近身的敵人。

然而,倭寇實在太多了,而且其中混雜着一些身手格外高強的悍匪,甚至可能有個別精通隱遁刺殺之術的忍者。防線多處被突破,慘烈的肉搏戰在營寨的每一個角落展開。蕭瑟身邊的士兵不斷倒下,他本人也添了幾處新傷,最嚴重的一處是左肋被倭寇的短銃(一種小型火門槍)射出的鉛子擦過,火辣辣地疼,所幸未傷及筋骨。

另一邊,哨官蕭貴玉更是成爲了倭寇重點圍攻的目標。他勇猛無比,刀下已不知斬殺了多少敵人,渾身浴血,如同戰神,但也因此吸引了最多的攻擊。他身邊的親兵一個個倒下,他自己也多處負傷,動作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就在他奮力劈翻一名倭寇小頭目,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一名隱藏在陰影中的倭寇忍者,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貼近,手中淬毒的短劍直刺他的後心!

這一擊,角度刁鑽,時機狠辣,眼看就要得手!

千鈞一發之際!

“小心!”一聲大喝傳來!正是時刻關注着這邊戰局的蕭瑟!在那忍者行動的瞬間,他那強大的“環境威脅感知”就捕捉到了那縷幾乎微不可察的殺機!他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就已經本能地做出了反應!

他猛地將手中長槍向前方一名倭寇擲出,暫時逼退對方,同時腳下發力,身形如電,朝着哨官的方向猛撲過去!在撲出的過程中,他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把不知誰掉落的腰刀!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放緩。哨官蕭貴玉聽到了警告,也感受到了背後的寒意,但身體卻來不及完全躲閃。而蕭瑟則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撞向那片死亡的陰影!

“噗嗤!”

刀鋒入肉的聲音響起!但中刀的並非哨官,而是蕭瑟!他用盡全力撞開了哨官,自己的右肩卻被那毒刃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劇痛瞬間傳來,傷口處更是傳來一陣麻痹感!

那忍者一擊不中,身形一晃,就要再次隱入黑暗。

“找死!”哨官蕭貴玉驚怒交加,看到爲自己擋刀的同名者受傷,一股狂暴的怒火直沖天靈蓋!他怒吼一聲,根本不顧自身傷勢,手中腰刀帶着雷霆萬鈞之勢,如同旋風般斬向那忍者!

這一刀,含怒而發,快如閃電,狠辣絕倫!那忍者沒想到目標反應如此激烈迅猛,躲閃不及,直接被一刀劈成了兩半!

然而,就在哨官蕭貴玉斬殺忍者的同時,另一名倭寇悍匪趁機從側面突進,鋒利的野太刀直劈他的脖頸!

蕭瑟強忍着右肩的劇痛和麻痹,左手中的腰刀下意識地格擋而出!完全是憑借“身識”的預判和肌肉記憶!

“鐺!”一聲脆響!火星四濺!

蕭瑟虎口崩裂,腰刀幾乎脫手,整個人被震得踉蹌後退,但總算堪堪擋住了這致命一擊!

哨官蕭貴玉回過神,反手一刀,將那名悍匪捅了個對穿!

兩人背靠背站立,劇烈地喘息着,周圍是蜂擁而上的倭寇。鮮血從他們的傷口不斷流淌,疲憊和傷痛侵蝕着他們的意志,但一種奇異的聯系,卻在生死邊緣的並肩作戰中,悄然建立起來。

“你……”哨官蕭貴玉看着蕭瑟鮮血淋漓的右肩,眼神復雜無比。剛才那電光火石間的舍身相救,以及那精準及時的格擋,絕非普通士兵所能做到。那種默契,仿佛……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蕭瑟咬着牙,撕下一條布帶,死死扎住右肩傷口,減緩毒血蔓延,聲音因疼痛而有些顫抖,卻帶着一絲笑意:“哨官……看來,看來我們之間還挺有默契。”

就在這一刻!

或許是因爲生死關頭的強烈情緒刺激,或許是因爲兩次舍命相救帶來的信任與共鳴突破了一個臨界點,那一直縈繞在兩人之間的無形能量場,陡然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蕭瑟感到懷中的萬象導航儀瞬間變得滾燙!一股龐大而雜亂的信息流,混合着熾熱的戰意、冰冷的殺機、堅韌不屈的意志以及對這片土地深沉的熱愛……如同決堤的洪水,強行涌入他的腦海!與此同時,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一部分意識——關於現代世界的記憶碎片、那種冷靜分析的特質、甚至是一絲對未知命運的迷茫——也被剝離出去,流向對方!

“呃啊——!”

兩人幾乎同時發出一聲悶哼,抱住了頭顱!劇烈的疼痛和眩暈感襲來,眼前景象扭曲破碎,耳邊仿佛有萬千人在嘶吼!一段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畫面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蕭瑟看到了——廣東沿海村莊被焚毀的慘狀、第一次握刀殺敵時的恐懼與決絕、在俞大猷將軍麾下受訓的艱苦、對倭寇刻骨銘心的仇恨、還有……一種深埋在心底的、對和平生活的遙遠向往……

蕭貴玉則看到了——光怪陸離的高樓大廈、飛速穿梭的鐵盒子(汽車)、屏幕上跳動的奇異符號(代碼)、還有那種身處人群卻感到無比孤獨的迷茫、以及……一種對自身力量的陌生渴望和掌控感……

這種意識的強行交融,痛苦而霸道,仿佛靈魂都被撕裂又重組。但在這個過程中,某種更深層次的東西,正在被喚醒、被連接。

導航儀的提示在蕭瑟意識中瘋狂閃爍:

【深度接觸達成!能量交互進行中……】

【“身識”融合加速……獲取特質:剛猛(初級)、戰意沸騰(臨時)……】

【共享記憶碎片……世界觀修正……】

【警告:交互過程極度不穩定,受到外部強烈幹擾(高烈度戰鬥)!】

現實中的戰鬥並未停止。倭寇雖然被兩人突然的異常狀態搞得一愣,但很快又嚎叫着撲了上來!

“媽的!什麼鬼東西!”哨官蕭貴玉猛地晃了晃頭,強行從那種詭異的幻象中掙脫出來,雖然腦海中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但求生的本能和沙場悍將的意志讓他瞬間清醒。他一把扶住幾乎要摔倒的蕭瑟,吼道:“撐住!先殺光這群狗娘養的再說!”

蕭瑟也咬牙站穩,盡管頭腦依然脹痛,意識還有些混亂,但一股來自異我的、熾熱如火的戰意和剛猛無匹的力量感,如同暖流般注入他幾乎枯竭的身體。他左手的刀仿佛都變得輕了幾分!

“殺!”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出怒吼,如同受傷的猛虎,再次撲向敵人!

這一次,他們的配合變得無比默契!無需言語,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就能明白對方的意圖。哨官蕭貴玉主攻,刀法大開大合,剛猛無儔;蕭瑟輔守,身形靈動,刀法(左手使刀雖不熟練,但憑借感知和本能)刁鑽精準,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化解危機。兩人背靠背,如同一個旋轉的殺戮機器,所過之處,倭寇紛紛倒地!

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和默契,極大地鼓舞了周圍殘存的明軍士兵。他們發出震天的呐喊,奮力反擊!而倭寇則被這突如其來的頑強抵抗和那兩個仿佛合體了的“殺神”所震懾,士氣開始動搖。

就在這時,天際傳來了隆隆的戰鼓聲!援軍!戚繼光親率的主力援軍,終於趕到了!

看到漫山遍野的火把和“戚”字大旗,倭寇終於徹底崩潰,丟盔棄甲,狼狽不堪地逃向海邊,爭搶着登船逃命。

鷹嘴崖保衛戰,以明軍的慘烈勝利而告終。

朝陽從海平面升起,金色的光芒灑滿硝煙尚未散盡的戰場。幸存的明軍將士們相互攙扶着,發出劫後餘生的歡呼,但更多的是看着遍地同袍和敵人的屍體,沉默無語。

蕭瑟和哨官蕭貴玉癱坐在一段殘破的牆垣下,渾身是血,傷痕累累,疲憊得幾乎連手指都不想動。但他們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交匯在一起。

經歷了昨夜的血火交融和那詭異莫名的意識共鳴,兩人之間的關系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熟悉感和聯系,再也無法忽視。

哨官蕭貴玉看着對方,眼神中的審視和疑惑已經被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所取代,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而低沉:“你……到底是誰?”

蕭瑟迎着初升的朝陽,感受着右肩傷口傳來的陣陣刺痛和體內那股新生的、屬於這個世界的剛猛力量,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露出了一個疲憊卻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和你一樣。”

萬象導航儀的能量波動漸漸平息,但一條新的信息悄然浮現:

【η-811世界異我接觸初步完成。】

【能量融合度顯著提升:16.8%。】

【“身識”境界提升:穩固境。】

【獲取特質:剛猛(初級)、戰意沸騰(被動,高壓力環境下觸發)、基礎刀法精通、戰場直覺(強化)。】

【後續融合與任務指引,待能量穩定後發布。】

新的力量已經萌芽,而兩個蕭瑟之間的故事,以及這個烽火世界的命運,才剛剛進入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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