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溫梨是被他開會的聲音吵醒的。
天哪。
他竟然還沒走。
溫梨掀開被子,先去洗漱,收拾完有些餓了,可外面客廳的談話聲還沒停止,她輕手輕腳的來到臥室門邊,悄悄拉開一條縫。
梁斯樾正坐在沙發上,戴着藍牙耳機,粵語夾雜着英語開會。
他穿着熨帖的白色襯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腕骨和價值不菲的手表。
她的目光掠過他,落在不遠處的餐桌上。
上面放着早餐,看樣子是酒店剛剛送來的,還冒着些許熱氣。
溫梨猶豫了片刻,輕輕拉開門。
她踮着腳尖,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目標明確地朝着餐桌挪動。心裏默默祈禱他不要注意到這邊。
然而,就在她快要摸到椅子時,梁斯樾的目光淡淡地掃了過來,隔着幾米的距離,精準地捕捉到她鬼鬼祟祟的身影。
溫梨動作一僵,整個人定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對着耳機那頭說了句“稍等”,然後手指在筆記本電腦的觸控板上輕點,似乎是靜了音。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餐桌,無聲地給了許可。
溫梨如蒙大赦,立刻拉開椅子坐下,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餐桌上的早餐很豐盛,中西合璧,擺盤精致。
溫梨小口吃着,眼神時不時飄向沙發的男人。
見梁斯樾沒再看過來,她的坐姿也稍稍放鬆了許多。
屈着腿踩在椅子上,把自己縮成一團,吃得開心。
梁斯樾開完會,目光落在她蜷在椅子上、吃得兩頰鼓鼓的模樣上,像只偷藏糧食的倉鼠,吃到好吃的還會晃晃腦袋。
此刻,溫梨正低頭專注地對付着一塊淋了蜂蜜的華夫餅,完全沒注意到會議已經結束。
他摘下藍牙耳機,合上電腦,動作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
陽光透過紗簾,柔和地灑在她身上,給她毛茸茸的發頂鍍上了一層淺金。
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緒。
溫梨終於心滿意足地咽下最後一口華夫餅,下意識地抬眼——
正好撞進他沉靜的視線裏。
“!!!”
她嚇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慌忙把腿放下,規規矩矩地坐好,迅速拿着餐桌擦着嘴角,然後放下叉子,沖他微微一笑。
梁斯樾看着她瞬間切換的乖巧的模樣,“吃完了就去換衣服,等下帶你出去。”
溫梨疑惑,“你今天也不去公司?”
“不是你讓我陪你兩天嗎?”
“……”
她要是說過這句話,她一輩子掙不到大錢。
溫梨腹誹着,卻不敢反駁,只得乖乖起身去衣帽間。
他親自幫她挑了一條剪裁得體的連衣裙,顏色是溫柔又不失端莊的香檳粉,搭配了相稱的鞋子和手包。
每次他挑選衣服,就意味要去社交。
電梯裏,溫梨輕聲說着,“出去之後,需要我做什麼?”
梁斯樾微微側頭,看了她眼,“做好梁太太。”
溫梨微微垂眸,調整兩秒之後,她面帶微笑抬眸,挽着他的小臂。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家隱秘的高級俱樂部外。
侍者恭敬地引他們入內,穿過幽靜的走廊,推開一扇厚重的木門。
裏面並非溫梨想象的安靜場所,而是一個小型派對。
邵霆、周啓深,還有幾張不算陌生的面孔都在。
看到梁斯樾牽着溫梨進來,說笑聲有瞬間的停滯,各種目光聚焦在他們身上,帶着探究和幾分了然。
梁斯樾一進來,就成爲中心點。
寒暄幾句,氣氛重新熱絡起來。
梁斯樾遊刃有餘地與幾個朋友交談,話題圍繞着最近的金融市場和某個即將啓動的合作項目。
溫梨被他帶在身邊,像個精致的掛件,只需要保持微笑。
她漸漸感到有些不對勁。
梁斯樾雖然話不多,但每次開口,都巧妙地將話題引向“穩定”、“長遠規劃”、“家庭基礎”這類方向。
周啓深偶爾會附和幾句,言辭精煉,卻總能恰到好處地鋪墊。
直到邵霆半開玩笑地舉杯,“行了行了,知道你們梁氏要搞大動作,需要穩定後方。來,爲了阿樾的‘長遠規劃’,幹一杯!”
周啓深順勢接話,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確實。穩定的婚姻關系是很多合作方看重的信譽基石。”他說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梁斯樾和溫梨交握的手,“恭喜了。”
這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溫梨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梁家要是想在內地發展,就必須要有個出發點。
而跟溫家成爲姻親夥伴…
也不對。
梁家的實力根本不需要借助溫家什麼。
溫家雖然也算顯赫,但和根基深厚、產業遍布全球的梁氏比起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除非…
梁斯樾看上的,不是溫家的助力,而是溫家本身。
她那個種馬老爹,近年來身體不佳,集團事務逐漸放權,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成天盼着他死,還有那幾個叔叔在外虎視眈眈…
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強大的外部力量介入,以“姻親”的名義,先獲取信任,再逐步滲透…
將她娶回家,不過是這場資本棋局中最便捷、也最名正言順的一步。
那這一切就說通了。
溫梨看向旁邊的男人。
梁斯樾依舊是那副沉穩的模樣。
哇。
老男人手段可以啊。
想着,溫梨心裏忽然有個好主意。
等他們聊完,她拉着梁斯樾來到角落裏。
她微微仰頭,臉上依舊是那副純然無害的表情,眼底卻閃爍着狡黠的光,像是藏起了爪子的小貓。
“怎麼了?”
“我已經發現你的小秘密了,”溫梨說着,臉上洋溢着勝利者的喜悅,“不過你放心,我們完全可以合作。”
“什麼合作?”
“你裝什麼?你不就是想借我獨占溫家所有股權嗎?可以啊,我們可以合作。反正我對他們也沒什麼感情。”
她壓低了聲音,語調裏卻夾雜着興奮,“不過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幹涉我,我也不去幹涉你,你愛找誰找誰,想讓人誰給你生孩子就讓誰給你生孩子,你放心,我保證在我們婚約沒結束前,我一定扮演好‘梁太太’這個角色。等你什麼時候把溫家徹底變成你的,我們直接離婚,你放心,到時候我保證跑的遠遠的,讓你都看不見我。”
她一口氣說完,心髒卻在胸腔裏怦怦直跳,期待着他的反應。
快!
誇她善解人意!
誇她聰明機智!
然而,梁斯樾只是極輕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達眼底。
他抬起手,溫梨下意識地想躲,卻被他用指尖輕輕捏住了下巴,力道不大,卻帶着不容掙脫的桎梏。
“溫梨,”他喚她的名字,聲音低沉而緩慢,“誰告訴你,我找太太,是爲了找一個合作夥伴?”
他的拇指指腹,若有似無地摩挲着她下頜細膩的皮膚,帶來一陣細微的顫栗。
“而且,”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帶着一種審視所有物的絕對占有,“我的東西,從來不喜歡跟人共享,哪怕是名義上的。”
“……”
“至於生孩子…”他刻意拉長了語調,“你說的對,我們是該提上日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