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梨聽着他的話，整個人僵在原地。
“你…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幹澀，幾乎不成調。
“我說，生孩子這件事，該提上日程了。畢竟，‘梁太太’的職責，可不只是扮演一個漂亮的花瓶。”
他慢條斯理的說着，“一個流淌着梁家和溫家血液的繼承人，會讓很多事情變得更加穩固，也更加名正言順，這比你那些幼稚的‘合作’方案，要有效得多。”
溫梨猛地向後退了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
她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他依舊是那副沉穩冷峻的模樣。
她終於徹底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麼天真可笑。
他不僅要溫家的股權，要她這個“梁太太”的身份，他還要一個徹底將兩家捆綁在一起的繼承人。
他要的是完完全全、從裏到外的掌控，不留任何縫隙，不給她任何可以鑽空子的餘地。
“你…你瘋了…”
她喃喃道，聲音帶着顫意。
梁斯樾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剛才微微弄皺的襯衫袖口，動作優雅從容。
“瘋了？”他輕笑一聲，眼底卻毫無笑意，“我只是在規劃我的‘長遠未來’。而你，溫梨，是這份未來裏，最重要、也最不可或缺的一環。”
“家族名譽、事業、還有你，我都要。”
“……”
“走了，Party要開始了。”
梁斯樾握着她發涼的手，一步一步將她帶到人群中心。
溫梨有些聽不清他們在聊什麼，自己就跟個提線木偶一樣陪笑、陪喝、陪吃。
富家太太的身份、媽媽的治療費、不用擔心的後半生…
這一切，曾經是她衡量後認爲可以接受的交易。
用自由，換取母親活下去的機會，換取物質上的無憂。
可…
爲什麼她高興不起來。
她看着香檳的氣泡在杯中升騰、破裂。
這人生，活的還真是一坨X。
想着，她也就自我釋懷了。
Party結束，司機送他們回深水灣。
梅姨在門口迎着他倆，“先生，太太。夜宵需要準備些嗎？”
“不用。”
“要！”
梁斯樾和溫梨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一個冷淡，一個卻帶着刻意被拔高。
溫梨又說了一遍，“我要。”
梅姨先是看了眼梁斯樾，見他沒出聲反對，又看向溫梨，“好，我等會兒端上去。”
“不用，我在樓下等。”
說完，也不等梁斯樾的反應，溫梨徑直朝着樓梯走去。
“太太她…”
梁斯樾看着她的背影，淡聲說着，“隨她去。”
梅姨沒再說着。
樓上，溫梨換上自己的睡裙，踩着拖鞋下了樓。
“太太，”梅姨說着，“晚上不宜吃太油膩不好消化的食物，給您做了碗雲吞面。”
“你去休息吧，”溫梨拉開椅子，“不用管我。”
梅姨沒有立刻離開，她站在廚房門口，看着溫梨用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碗裏的雲吞，熱氣氤氳中，溫梨的肩膀微微垮着，露出藏不住的疲憊和無力。
“太太，”梅姨輕聲開口，走近了幾步，在溫梨旁邊的椅子上小心坐下，“這雲吞餡兒，我按您上次說的，多放了點鮮蝦，少放了點肥肉，您嚐嚐合不合口味。”
溫梨動作頓了頓，低低“嗯”了一聲，夾起一個雲吞放進嘴裏，機械地咀嚼着，食不知味。
“太太，先生他…”梅姨斟酌着字句，聲音溫和，“先生他肩上的擔子重，考慮事情難免…長遠了些。有時候說話、做事，可能沒那麼周全。”
“嗯？”溫梨抬眸，有些驚訝的看向她，“他讓你來說教我的？”
梅姨搖搖頭，“是我自己想說的。您可能不知道，在您來之前，先生很少回家，在家吃晚飯的次數更是少的很。”
“有嗎？”
溫梨小聲駁回着。
梅姨臉上露出一點極淡的笑意，不像是替梁斯樾說好話，倒像是分享一個客觀事實，“太太沒來時，先生一個月能在家裏用晚餐的次數，一只手數得過來。書房那盞燈，常常亮到後半夜，甚至通宵。先生每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飛全球的航線上。這宅子、太空、太安靜了。”
“安靜？”溫梨下意識的看向周圍，“這兒鬧鬼嗎？”
她這話問得突兀，帶着點神經質的緊張。
梅姨被她問得愣了一下，隨即失笑，“太太說笑了，這兒沒有鬼。”
“那你難受什麼？他又不在，你們還能偷懶摸魚呢。”
梅姨輕嘆聲，“我們做傭人的，不過是拿錢做事，談不上難受。是先生…他太孤獨了。”
“孤獨？”溫梨笑了聲，筷尖無意識地戳破了雲吞薄薄的皮，餡料散在清湯裏，“他梁斯樾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身邊圍着多少人？他會孤獨？”
梅姨沒有直接反駁，只是繼續用那種平和的語調說着，“圍着他的人，要麼怕他，要麼求他。太太，您說，這樣的人，算不算孤獨？”
溫梨戳弄雲吞的動作慢了下來。
“先生小時候，老爺和夫人就忙，常年在國外。他大多時候也是一個人在這大宅子裏。後來夫人意外過世，他接手梁氏，就更…”梅姨頓了頓，似乎在回憶，“我看着他長大，他話越來越少，心思越來越沉，把自己繃得像一根隨時會斷的弦。這房子對他而言，可能更像一個高級點的酒店房間。”
溫梨聽着，沒講話。
“您來了之後，不一樣了。”梅姨看着她，眼神真誠，“先生回家吃晚飯的次數多了，雖然有時候還是會在書房忙到很晚，但至少這房子裏有了點煙火氣，有了點‘家’的動靜。”
“……”
溫梨垂眸。
安靜的很。
梅姨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
溫梨抬眸，極其認真的問着，“他以前經常不回家？”
梅姨愣了半秒，隨即點頭，“對。”
“十天半個月，或者大半年的那種不回家？”
“是。”
“你沒騙我？”
“沒有。”
溫梨再也壓抑不住嘴角的笑，“只要他不回家就行。”
她低頭吃着，越想越開心。
嘿嘿。
她也不是沒好日子嘛。
梅姨看着她，那雙原本黯淡的眸子此刻亮得驚人。
“太太？”
梅姨有些不確定地喚了一聲。
“吃飽了，我要睡覺去嘍。”溫梨放下碗筷，滿臉洋溢着笑，“明天見梅姨。”
嘻嘻。
她的好日子馬上就要來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