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媵妾談疏桐。
池扶楹雖驚訝於這人的來意,但還是好脾氣的勸道:“談姨娘慎言,都是自家姐妹,如何要說得這般生分?”
談疏桐抬頭看向她,“妾身人微言輕,卻是真心敬重娘娘,日後也定以您馬首是瞻。”
“談姨娘這是哪裏的話,你我是王爺的妻妾,凡事都應依着王爺的意思。”
“對對,”談疏桐自知失言,連連找補,“娘娘教訓得是,妾身自然以王爺爲先。”
聽出來了池扶楹在與自己打機鋒,明白不說出些實質的東西是不會有結果的,談疏桐咬咬牙,流着淚道:“還請娘娘爲妾身作主,妾身從未對側妃娘娘有任何不敬,可側妃娘娘卻……”
池扶楹心念一動,明白了這人是看到自己壓了許子宜一頭,才來投誠。
談疏桐幹脆破罐子破摔,“當日側妃娘娘說妾身要害大姑娘,使得王爺震怒,將妾身貶爲最低等的婢妾又抱走了二姑娘。”
“可娘娘明鑑,妾身是無辜的啊。”
“兩個孩子都是庶出身份相同,成年後又皆可被封爲郡主。”
“她們年齡尚小亦談不上婚嫁沖突,妾身真沒有害大姑娘的理由。”
“況妾身將來亦不可能與女兒出去另住,一輩子只能在王府裏,何苦去害了其他孩子讓自己背負罵名?”
“妾身句句肺腑之言,還請娘娘垂憐。”
談疏桐說完已泣不成聲,整個人看起來萬分可憐。
“快給談姨娘賜座,”池扶楹關切的安慰,“本妃知你可憐,快喝些茶水緩緩。”
坐定後接過九畹手中的茶喝了一口,談疏桐才恢復了梨花帶雨的模樣,“娘娘,妾身想到被害得母女分離,一時不能自已,還請您勿怪。”
池扶楹柔聲道:“你我姐妹間不必說這個,不過此事發生在本妃進府前,具體如何本妃確實不知曉。”
“又是王爺下的令,怕是一切都無從更改。”
“妾身愚笨着了她人的道,甘願受着,”談疏桐的眼中恢復了些光亮,“妾身日後定對娘娘唯命是從,只求您能給妾身一個表忠心的機會。”
“後宅和睦才是最重要的,不過妹妹若再受了什麼委屈,亦可來玉瑤閣排解一二,總好過自己憋着。”
“多切娘娘。”談疏桐雖未達成目的,但總算得到些結果,趕忙謝恩。
待人走後,冷蕊爲池扶楹換了熱茶,“娘娘,據奴婢所知,談姨娘本就與許側妃不對付。”
“自那事後,許側妃抱走了二姑娘,兩人早已勢同水火。”
“這個她不必撒謊,”池扶楹輕吹茶碗,泯了一下,“不過是見許子宜在我這裏吃了虧,認可了我的手段,才來投誠罷了。”
九畹乖巧的立在一旁,開口詢問:“您可要接受?”
池扶楹抿了口茶,“我等自行謀劃便能讓許子宜禁足,又爲何要個累贅?日後敷衍着些罷了。”
“姑娘英明。”冷蕊與九畹皆道。
本以爲此事會就此作罷,沒承想在半月後的家宴,談疏桐還真與人對上了。
春風送暖,闔府桃花盛開,楚朝然心血來潮的在湖邊暖閣設了一宴。
席間高媚、南荷、談疏桐等皆拿出了渾身解數,只爲博安王一笑。
談疏桐父親雖官位不高,但家中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因此一首《詠春》倒也做得像模像樣。
在其回席後,卻突然向一直沒什麼聲響的英姨娘發難,“今日春景正好,妹妹怎的還擺起架子來了,竟沒有任何表示。”
英姨娘故作害怕,“妾身才疏學淺,先不獻醜了。”
“哎呀,”談疏桐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一樣,“瞧我這記性,才想起來妹妹是家奴出身,沒學過這些的。”
“只可惜妹妹年紀小不知事,在娘娘身邊多年也沒學到娘娘半分端莊,只會些狐媚手段。”
說完,又帶着衆人‘呵呵’笑了幾聲。
英姨娘氣得眼睛仿佛要噴火,但沒人在乎她的想法,連高媚都跟着踩了一腳,“這點我等是不如妹妹,只是妹妹也不必生氣,不如同樣作詩一首,讓我等看看下等奴仆會些什麼。”
南荷是個蠢的,見楚朝然沒什麼反應,也跟着道:“妹妹不必怕自己遜色太多,你本就是位份最低的,不會更丟臉了。”
看着英姨娘的眼底多了些躍躍欲試,池扶楹本想阻止的,可見這人這般,還是決定讓這場戲繼續下去。
英姨娘隨即起身:“王爺,娘娘,那妾身隨姐姐們的願,也要作詩贊頌這春日,只怕姐姐們不要後悔。”
“妹妹識字嗎?莫要說出什麼不雅的污了王爺的耳朵。”談疏桐不屑的嘲諷。
英姨娘卻不再理會,一連作出了三首。
作第一首的時候,衆人已不再言語,待第三首作完,整個席面已經鴉雀無聲。
三首皆是絕唱。
原本楚朝然只顧着與池扶楹賞景,不想理會女人間的爭風吃醋,可三首詩一出,他立刻被英姨娘吸引了目光。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這三句,任何一句拿出來皆是千古絕句,偏偏這詩出自同一人之口,這人從前還只是個奴婢。
“你怎的會作詩?”楚朝然滿眼的驚奇與欣賞。
英姨娘不卑不亢的答道:“妾身平日閒暇裏愛看些詩集,久而久之便會了,如今想來應該是無師自通。”
楚朝然開心稱贊,“不錯,是個有靈氣的。”
“謝王爺,”英姨娘甜甜的笑了,而後又看了一圈衆人,“只可惜讓衆位姐姐失望了,妾身還真的會作詩呢。”
那幾人被羞得面紅耳赤,談疏桐更是氣得咬牙切齒,原本是想借機向池扶楹表忠心,沒想到竟給人做了嫁衣。
將英姨娘喚到面前,楚朝然道:“你今日詩做得好,想要什麼賞賜?”
少女依舊是那副天真爛漫的表情,她笑容大方,“王爺折枝桃花給妾身好不好,妾身喜歡桃花。”
“只這個?”楚朝然打趣,“不要些金銀飾物?”
“金銀皆是俗物,妾身只想要桃花,王爺能就依了吧。”英姨娘開始撒嬌。
看着這人出盡了風頭,池扶楹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