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京茹幾步跑到自行車前，低着頭，不敢看周圍人的目光，只是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瞄着姜生。
“怎麼了京茹？”姜生看着這個還未長開的小丫頭，笑了笑，“沒吃飽？還想要扒雞？”
“不...不是。”
秦京茹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
她慌慌張張地把手伸進那件破舊棉襖的兜裏，掏出兩個東西，不由分說地往姜生的大手裏一塞。
“姐夫，這是我昨天在後山掏的野雞蛋...聽說你胃不好，這東西補身子最好了，你...你拿回去吃...”
姜生手裏一沉。
那是兩個只有乒乓球大小的野雞蛋，上面還帶着一股熱乎乎的體溫。
姜生一愣，隨即饒有興致地看向秦京茹。
小丫頭正仰着頭，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滿是希冀地看着他，眼神裏，有着討好，有着崇拜。
“有意思。”
姜生沒拒絕，順手把那兩枚帶着體溫的野雞蛋揣進了大衣兜裏。
“行了，京茹，你這份心，姐夫領了。”
坐在大杠上的秦淮茹，看着這一幕，本能地感覺到了一股淡淡的危機感。
她是女人，她太懂這種眼神了。
她不着痕跡地往姜生懷裏靠了靠，宣示着主權，笑着說道：“京茹這丫頭就是懂事，好了當家的，風大了，咱走吧。”
見姜生收了野雞蛋，秦京茹壯着膽子，小聲問道：“姐夫...那，那你下次來...還，還帶扒雞嗎？”
“哈哈哈哈！”
姜生被這丫頭的直白給逗樂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
他長腿一跨，穩穩地掌控住車把。
“只要你姐把我伺候好了，別說扒雞，下次姐夫帶你去四九城，吃全聚德的烤鴨！”
“全聚德？！”
全村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那可是傳說中皇帝老兒吃鴨子的地方啊！
“走了！”
姜生腳下一用力。
“叮鈴鈴——！！”
清脆的車鈴聲再次響起，鳳凰自行車在全村人羨慕、敬畏的目光中，卷起一陣黃土，絕塵而去。
夕陽下，秦京茹站在村口，目光追隨着那個越來越遠的背影，直到看不見。
“全聚德...”
她喃喃自語，隨後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
“我一定要去京城...”
“姐能去，我也能去！”
......
傍晚，日落西山。
京城的冬天黑得早，這才五點多，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
這正是下班的點，也是各家各戶做飯的時候。
四合院的上空，各家各戶的煙囪都冒起了黑煙。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子嗆人的劣質煤煙味，混合着各家各戶熬白菜、蒸窩頭的酸味，這就叫人間煙火氣，也是貧窮的味道。
中院，賈家門口。
賈張氏手裏拿着個破簸箕，正站在水池子邊上，假裝倒垃圾，實則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她今天一整天都不得勁兒。
姜生早上拉走半扇豬的氣派場面，給她的刺激太大，導致中午連窩頭都少吃了一個。
“敗家子...肯定回不來了...最好路上摔死...”賈張氏嘴裏惡毒地詛咒着。
就在這時。
“叮鈴鈴——”
一陣熟悉的、讓人牙根癢癢的清脆車鈴聲，從垂花門外傳了進來。
賈張氏猛地抬起頭，三角眼瞬間射出兩道寒光。
回來了！
只見姜生騎着那輛能晃瞎人眼的鳳凰自行車，載着一臉滿足，手裏還提着一塊五花肉的秦淮茹，大搖大擺地騎進了中院。
“呸！一對狗男女！”
兩人郎情妾意的模樣，像一根刺，狠狠扎在她心窩子上。
更讓賈張氏眼紅的是，車把上...竟然又掛着一塊肉！
雖然沒有早上半扇豬那麼誇張，但這五斤上好的五花肉，在這個點兒，依然足以刺痛全院人的眼睛。
這時候，三大媽、二大媽也在水池邊洗菜，看見這一幕，一個個也是眼紅得不行。
“哎喲，這姜生，日子過得是真紅火啊。”三大媽酸溜溜地說道，“看來人家底子是真厚。”
“厚個屁！”
賈張氏提高了嗓門，生怕別人聽不見，“什麼底子厚？這就是打腫臉充胖子！”
她指着姜生的背影，惡狠狠地說道：
“你們也不想想，他一個孤兒，就算有點遺產，那也是死錢！照這麼個花法，又是買車又是買肉，我看他姥爺那點棺材本早就見底了！”
“就是現在風光！等着吧不出半個月！不！不出十天！他姜生就得去喝西北風！”
“到時候，那個秦淮茹...”
賈張氏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冷笑：“這種鄉下出來的騷狐狸，見錢眼開的主兒，一看姜生沒錢了，肯定立馬卷鋪蓋跑路！”
“那是肯定的！”二大媽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這種女人，也就圖個錢。”
這些話，順着門縫，一字不落地鑽進了賈家陰暗潮溼的屋子裏。
炕上。
賈東旭正像個死屍一樣挺着，兩眼無神地瞪着發黑的房頂。
最近兩天，他感覺自己就像個活王八，整個四合院的人都在看他笑話。
可現在，聽到門外老娘的一番話，他那雙死灰般的眼睛裏，竟然猛地爆發出了一絲詭異的光亮！
“對啊...媽說得對啊！”
賈東旭掙扎着從炕上坐起來，“姜生就是個孤兒！他哪來的那麼多錢？肯定是把他姥爺留下的家底都給抖摟光了！”
“買車、買衣服、買半扇豬...這得多少錢？他還能剩多少？”
賈東旭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臉上泛起一絲病態的潮紅。
“等他沒錢了，變成了窮光蛋，連窩頭都吃不起了...秦淮茹肯定會後悔！肯定會想離婚！”
想到這裏，賈東旭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咧開。
“到時候...嘿嘿...到時候她會發現，還是我賈家日子過得長遠！還是我賈東旭好！”
“秦淮茹...你跑不了的...等你被姜生玩膩了...我還願意要你！”
“嘿嘿...嘿嘿嘿...”
賈東旭在陰暗的屋子裏，發出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傻笑。
他的生活，又有奔頭了！
他要活着！
他要親眼看着姜生破產！親眼看着秦淮茹哭着回來求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