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裏剛死了人，晚上安靜得嚇人。走廊燈忽明忽暗，像快沒電了。陳默和夏冉縮在406，誰也沒睡意。配電室那點藍蠟和腐肉味，還有陳默眼睛裏那鬼畫符似的血絲，像石頭一樣壓在心上。
“嗡——”
陳默手機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是班級群，炸了鍋。
“快看依依直播！在咱宿舍樓！臥槽嚇死爹了！”
“哪個傻逼大半夜去那兒直播？找死啊！”
“@全體成員 誰在宿舍樓？快去看看！依依好像不對勁！”
依依？陳默有點印象。隔壁系的，小網紅，整天舉着個手機在校園裏晃悠，專拍些“靈異探秘”、“深夜挑戰”，粉絲不少，膽子賊大。
夏冉也湊過來看。群裏有人甩了個直播鏈接。陳默點開。
畫面晃得厲害，光線很暗。看背景，是宿舍樓西側公共盥洗室。慘白的瓷磚牆，一排老式的水龍頭。依依那張化了濃妝的臉湊在鏡頭前，努力擠出興奮的笑，但眼神裏明顯透着點緊張。
“老鐵們！看見沒！傳說中的‘404詛咒’發源地！就這棟樓！”依依壓低聲音，對着手機麥克風神神秘秘地說，“剛死那倆哥們兒，據說就住這層！咱們今天…就帶大家探探這‘凶樓’的陰氣兒！”
她舉着手機，慢慢在空曠的盥洗室裏轉悠。腳步聲在瓷磚地上回響，格外清晰。彈幕刷得飛快，有喊刺激的，有勸她快走的，還有刷禮物的。
“家人們點點關注啊！禮物刷起來！依依給你們看更刺激的！”依依走到最裏面那個水槽前，背對着鏡頭，“聽說…這個位置，以前是放拖把池的？老有人說半夜聽見這兒有女人哭…”
她說着，還故意對着水槽上方那面布滿水漬的鏡子做了個鬼臉。
就在這時，直播畫面猛地卡頓了一下！聲音也滋啦一聲，像是信號受到了強烈幹擾。
畫面恢復的瞬間，陳默和夏冉的瞳孔同時收縮！
鏡頭裏，依依還站在那個水槽前。但她整個人…僵住了。
不是普通的發呆。是那種全身肌肉瞬間繃緊、關節鎖死、如同被瞬間凍住的僵硬！她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上一秒做鬼臉的誇張狀態，眼睛瞪得極大，瞳孔裏映着手機屏幕的光，卻空洞得沒有一絲神采。
她舉着手機的手臂，就那麼直挺挺地伸着，紋絲不動。像一尊突然被按了暫停鍵的蠟像。
彈幕瞬間瘋了：
“？？？卡了？”
“依依別嚇人啊！”
“臥槽！她怎麼不動了？！”
“演的？太真了吧！”
“不對勁！快跑啊依依！”
畫面裏的依依，依舊一動不動。只有屏幕上方顯示的時間數字，在無聲地跳動。
幾秒鍾後，直播信號徹底中斷。屏幕一片漆黑。
***
第二天一大早，消息就炸了。宿舍樓西側盥洗室被封鎖，警車又來了。
“凍…凍死的？”趙強原來的下鋪，一個叫劉偉的男生，臉都白了，跟陳默他們小聲嘀咕，“聽…聽宿管阿姨偷偷說的！發現的時候，人就在那水槽邊站着，硬邦邦的！跟冰雕似的！身上一層白霜！可…可法醫說，她體溫…是正常的！沒失溫！”
體溫正常？凍僵？陳默和夏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寒意。這比單純的凍死更詭異。
很快，更邪乎的消息傳開了。有人把依依昨晚直播中斷前的最後一段錄屏發到了校園論壇上。標題血紅：《午夜凶鈴？依依最後直播錄屏！背景音有鬼！》
陳默立刻點開。
畫面就是依依僵立在水槽前那段。彈幕還在瘋狂滾動。視頻很短，只有十幾秒。一開始，只有依依僵立的身影和死寂的環境音。
就在視頻快結束的最後一兩秒，一個極其細微、極其詭異的聲音，被技術放大後，清晰地傳了出來。
不是哭聲。
是歌聲。
一個稚嫩的、空靈的、帶着某種無法形容的冰冷韻律的童聲，斷斷續續地哼唱着：
＞ “七個娃娃…不說話…”
＞ “一個貪心…吞金啦…”
＞ “一個傲慢…掛…掛…”
歌聲到這裏，戛然而止。
緊接着，就在歌聲消失的瞬間，一種令人頭皮瞬間炸裂、牙根發酸的尖銳噪音猛地刺了出來！
滋啦——！！！
是那種…長長的、用指甲尖狠狠刮過粗糙黑板表面的聲音！尖銳、刺耳、充滿了惡意！聽得人渾身汗毛倒豎，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視頻結束。
陳默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七個娃娃！貪心吞金？那不就是王碩！喉嚨裏卡着“貪”字校徽！傲慢掛…掛？趙強！被絞索掛斷了脖子！
童謠！殺人的預告！
他猛地看向夏冉。夏冉的臉色也白得嚇人，嘴唇緊緊抿着，眼神裏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第三個…是依依？”陳默的聲音發幹，“她…對應什麼？”
夏冉沒說話，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滑動，調出了依依的社交賬號主頁。依依的籤名檔很扎眼：“集美們！愛自己！愛包包！愛閃閃亮亮的一切！精致生活每一天！”
“貪婪？傲慢？”陳默皺眉，“不像啊。”
“也許是…虛榮？”夏冉的聲音很低，“或者…嫉妒？她直播時總愛炫耀新買的奢侈品，言語間也常貶低其他女生‘土’‘沒品味’…”
虛榮…嫉妒…陳默想起依依直播時那種刻意營造的浮誇和炫耀。這也能成爲被“選中”的理由？這冰冷的“審判”，標準到底是什麼？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仿佛要撕裂神經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從陳默耳後那個“4”字印記處猛地爆發！
“呃！”陳默痛得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下意識地抬手捂住耳朵。
這一次，劇痛沒有立刻蔓延到眼睛。而是…順着手臂，飛快地竄向了他的指尖！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了他的右手！尤其是食指和中指的指尖！
他低頭看去。
只見那兩根手指的指尖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失去血色，變得蒼白、僵硬！一層薄薄的、晶瑩的白色霜花，正飛快地從指甲邊緣凝結、蔓延開來！皮膚下的血管仿佛被凍住了，傳來一陣陣針扎似的刺痛和麻木！
指尖結霜！
“陳默！”夏冉驚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很暖，但陳默指尖那股刺骨的冰冷，讓她也打了個寒顫。
劇痛和寒意來得快，去得也快。幾秒鍾後，灼痛感退去，指尖的麻木感也減輕了，但那層薄薄的白霜，卻頑固地凝結在那裏，散發着絲絲寒氣。
陳默看着自己結霜的指尖，又看看手機屏幕上依依那凝固的直播畫面，只覺得一股更深的寒意將他徹底籠罩。第四個…依依是第四個…這詛咒的寒意，已經開始侵蝕他的身體了！
“她的手機！”夏冉突然說，眼神銳利起來，“警察肯定收走了直播用的手機。但她平時用的私人手機呢？也許還在宿舍？或者…她室友那裏？”
陳默心頭一動。依依最後直播的位置…西側盥洗室…夏冉父親筆記裏標記的七個節點，第二個節點，似乎就在宿舍樓西側地基附近！她的死，絕非偶然！她的手機裏，很可能留下了什麼線索！
兩人立刻行動。依依的宿舍就在四樓東頭。門關着，但沒鎖。裏面空無一人，估計室友都被叫去問話了或者嚇跑了。宿舍裏一片狼藉，化妝品、衣服扔得到處都是，充滿了依依那種浮誇的風格。
陳默一眼就看到了書桌上那個鑲滿水鑽的粉色手機殼——依依的標志。手機不在殼裏。
“分頭找！”夏冉說。
陳默忍着指尖殘留的冰冷刺痛，在亂糟糟的書桌抽屜裏翻找。夏冉則檢查床鋪和衣櫃。
“找到了！”夏冉的聲音從衣櫃那邊傳來。她手裏拿着一個最新款的手機，屏幕已經碎了，但還能用。手機沒設密碼。
陳默立刻湊過去。夏冉直接點開了相冊。
裏面大部分是依依的自拍、美食、奢侈品炫耀照。兩人快速滑動，尋找着可能有關聯的東西。
突然，夏冉的手指停住了。
那是一張很舊的照片，用手機翻拍的。照片本身已經發黃，邊緣磨損。畫面是幾十年前的老宿舍樓內部，看布局，像是…404宿舍？但比現在破舊得多，牆壁斑駁，窗戶是那種老式的木框窗。
照片的重點，是窗戶。
木框窗的玻璃上，蒙着一層厚厚的灰塵。而在那灰塵覆蓋的玻璃後面，緊貼着窗框的位置…
一個模糊的、人形的暗紅色影子！
像是一個人，穿着暗紅色的衣服，正緊緊地、臉貼着玻璃，從窗外向裏窺視！影子的輪廓很淡，在發黃的照片上幾乎難以分辨，但那種被什麼東西死死盯着的毛骨悚然感，卻透過屏幕清晰地傳遞出來！
“紅影…”陳默的聲音發緊。他想起了鄭伯那張被燒穿照片的1954屆學生證，想起了夏冉父親筆記裏地基滲出的暗紅液體，想起了自己眼睛裏血絲符文邊緣那暗金色的、類似古老嫁衣的紋飾…
沈紅！
這個名字，如同一聲驚雷，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炸響！
就在這時，陳默口袋裏那半截從榮譽牆裂縫裏拽出來的、冰冷粗糙的麻繩，毫無征兆地…輕輕顫動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