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腮胡漢子啐掉嘴裏的草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輪流背着這小鬼,別讓他斷了氣。先生特意交代要活的。"
莫凡被反綁雙手,像一袋糧食般被甩上士兵肩頭。
此刻的他已經徹底陷入了昏迷,連顛簸帶來的不適都感覺不到了。
山路崎嶇,扛着他的士兵罵罵咧咧地換了一次手。莫凡垂着頭,溼透的黑發遮住了他蒼白的臉,對周遭的一切毫無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士兵的腳步忽然停住。
"到了。"
昏迷中的莫凡自然聽不見這聲低語,也看不見眼前這座倚山而建的營寨——
高聳的柵欄上插着迎風獵獵的旌旗,哨塔裏弓箭手的身影若隱若現,巡邏的士兵邁着整齊的步伐,甲胄在暮色中泛着冷硬的光。
更特別的是,這座軍營處處透着不尋常的雅致:道路被仔細修整過,幾叢翠竹在帳間搖曳,甚至能聽見隱約的流水聲。
絡腮胡首領整了整染血的衣甲,上前與守衛低聲交談。驗過令牌後,沉重的寨門緩緩開啓。
莫凡被架着穿過層層崗哨。
倘若他醒着,定會感到那些審視的目光如芒在背。每過一道關卡,空氣中的壓抑就凝重一分。最終,他們在一處僻靜的軍帳前停下。
這座帳子外觀樸素,但帳前兩名守衛眼神銳利,氣息綿長,顯然是高手。
首領深吸一口氣,恭敬稟報:"先生,人已帶到。"
帳內靜默片刻,簾後傳來清越的嗓音:"帶進來。"
帳簾掀開的刹那,一股混合着墨香與藥草的氣息撲面而來,與營地的肅殺格格不入。
帳內陳設簡單至極:一桌,一椅,一盞搖曳的孤燈。月白長衫的身影背對着他們,正俯身端詳桌案上的輿圖。
那身影修長挺拔如竹,雖作男裝打扮,腰身卻過分纖細,在寬大長衫下依然勾勒出窈窕曲線。
首領單膝跪地:"幸不辱命。只是目標力竭,至今未醒。"
那人緩緩直起身,轉了過來。
燈光映照出一張清俊絕倫的臉。約莫二十出頭,發髻用玉簪鬆鬆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膚色是久不見日的瓷白。
最特別的是那雙好看的眼睛,幽深如古井,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站在那裏,宛如雪中寒梅,既有書卷氣的儒雅,又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乍看是翩翩謀士,細看卻能在眉宇間尋到屬於女子的精致。
她的目光掠過跪地的首領,落在昏迷的莫凡身上。少年渾身溼透,臉色蒼白如紙,唯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着。
"放在那裏。"她指了指角落的氈毯,聲音平靜無波,"你們先退下。"
“是,先生。”絡腮胡首領恭敬應聲,帶着士兵們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軍帳,厚重的帳簾落下,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帳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只剩下孤燈燈芯偶爾爆開的輕微噼啪聲,以及……昏迷少年逐漸變得清晰的、努力壓抑的呼吸聲。
就在帳簾落下的刹那,莫凡垂在身側、被反綁着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他依舊緊閉雙眼,維持着昏迷的假象,但腦海中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檢測到宿主意識已完全清醒,環境威脅等級:高。正在根據當前情境生成緊急任務……】
那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帶着一種不合時宜的“熱情”。
【任務一:甜甜的戀愛暴擊!誰不想擁有一位強大又美麗的道侶呢?攻略目標:沈清弦。在一天內獲得其100%好感度,即可獲得10000點超額積分!!!
(附注:成功率<0.001%,但夢想總要有的,萬一見鬼了呢?)】
莫凡的意念掃過這個任務,差點沒忍住嘴角的抽搐。
100%好感度?一天?看這積分就知道是位面之子,怎麼可能說攻略就攻略!破系統是想讓他死得更快一點嗎?
緊接着,第二個選項彈出,風格驟變:
【任務二: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經典反派出場!對目標“沈清弦”造成實質性傷害(包括但不限於物理攻擊、精神羞辱、破壞其重要物品等)任務獎勵:10點積分。(努力吧!騷年!)】
【系統緊急提示】:目標“沈清弦”當前修爲:練氣九層(遠超宿主)。請宿主量力而行,謹慎選擇。
注意:接取任務後如未在規定時間內完成,將立即觸發“天罰”懲戒!】
練氣九層!莫凡的心沉了下去,這和他這個連修煉門檻都沒摸到的凡人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眼下唯一看似有可能……不,是幾乎不可能完成,但至少方向“明確”的選擇。在“甜甜的戀愛”和“作大死”之間,莫凡幾乎是咬着牙,在意識中做出了抉擇。
“我選二!”
【叮!宿主已接取任務“經典反派出場”。任務要求:對目標沈清弦造成實質性傷害。剩餘時間:23小時59分…58秒…任務失敗懲罰:天罰(五雷轟頂體驗版)。】
就在莫凡接取任務的瞬間,一直背對着他、看似在專注研究輿圖的沈清弦,端着茶杯的玉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她那深邃如寒潭的眸子裏,掠過一絲極淡的疑惑,仿佛感應到了某種極其微弱卻充滿惡意的鎖定,但這感覺稍縱即逝,讓她以爲是連日操勞產生的錯覺。
她緩緩轉過身,目光再次落在那看起來依舊昏迷不醒、狼狽不堪的少年身上,蓮步輕移,悄無聲息地走近。
她想近距離看看,這個能讓手下精銳追捕數日,最後竟選擇投河的趙國少年,究竟有何特別之處。
隨着她的靠近,一股淡淡的、冷冽的幽香傳入莫凡的鼻尖,同時而來的,還有一股無形的、屬於練氣九層修士的靈壓,讓假裝昏迷的莫凡幾乎窒息,心髒狂跳。
他感覺到一片陰影籠罩下來,知道對方正在俯身查看自己。
就是現在!
莫凡猛地睜開雙眼,眼中哪裏還有半分昏迷的渾濁,只剩下孤注一擲的狠厲!
他被反綁在身後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掙脫了些許束縛,雖然未能完全解開,但右臂已然能動!
他用盡全身力氣,如同瀕死的野獸發動最後一擊,拳頭裹挾着風聲,猛地砸向近在咫尺的沈清弦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