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住在半山別墅。
車開到一半,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水以及私人馬場。
陸羽出生時,馬場有一匹小馬誕生,一人一馬相伴長大,後來馬摔斷了腿,小羽也沒能長大。
林馥手指按着玻璃。
陸斯年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瞧見一匹油光水滑的母馬。這是香港買回來的退役賽馬,準備當種母用。
“你還喜歡騎馬嗎?”
陸斯年問。
林馥膽子小,體能也不好,從小沒什麼喜歡的運動,倒是很受馬兒的喜歡,有段時間常常到陸家的馬場玩。
“很久不騎了。”
她的聲音淡淡的。
陸斯年說搬過來後可以繼續騎,教練和馬匹都比以前好,今年還有匹馬拿了飛馬杯。
“我朋友圈有照片,你往前翻一下,那匹馬叫騎士。”
林馥閉上眼睛。
陸斯年頓了頓,移開目光。
車到了。
管家來拿行李。
陸斯年帶她進去。
二樓最大最好的房間,重新裝修給了林馥。
林馥問道:“這原本不是阿麟的房間嗎?他不住家裏?”
陸斯年答:“不住。”
“那他住哪?”
“……外面。”
林馥不再理他,坐在沙發,撥打陸笑麟的電話。
“你在哪。”
“回家。”
“你不在,陸伯伯也不在,那不成我跟陸斯年同居了?”
“陸笑麟,你要我死給你看嗎?”
……
林馥掛掉電話,抱手坐着,眉眼柔順,身姿綺麗,絲毫不見剛才的獨斷。
陸斯年說:“我爸晚上會回來。”
林馥不語。
陸斯年又說:“笑麟搬出去,是我爸的意思。”
林馥搬來陸家,不是跟他陸斯年同居。
林馥閉上眼睛。
陸斯年關門出去。
他一個人在走廊站了一會兒,陽光落到身上,顏色很淡,像在褪色。
稍晚,陸常進開完周會回來,陸笑麟還是沒回來。
飯桌上,林馥沒有提讓陸笑麟回來住的事,沒事人一樣吃完飯,回房間。
深夜。
林馥慢條斯理,獨自整理行李。
東西散落地上,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身後傳來敲門聲。
她轉頭。
眸光有種了然。
陸斯年站在門外,白色襯衣袖子挽到手肘,百達翡麗的手表表蓋微閃。
他垂着眼,壓抑的模樣有三分像陸笑麟。
林馥只當自己眼花。
女傭吳嫂站在他身後,誠惶誠恐,“是林小姐說不要打擾她……”
陸斯年問:“這麼晚了,怎麼沒讓吳嫂幫忙?”
林馥繼續收拾,許久,才應了一句,“我習慣自己弄。”
陸斯年看着她的背影,很沉默。
現在是夜裏一點。
要是陸常進知道,林老爺子托孤的孫女剛到陸家第一晚,就自己收拾東西到凌晨……
照顧她,是父親、是過世的林老子、是這偌大的家業賦予他的責任。
“林馥,你讓吳嫂和我都很難做。”
陸斯年的語氣冷下來。
林馥突然笑了一下。
陸斯年眼皮立馬跳了一下。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林馥笑着說:“陸斯年,你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我滿意,你那麼聰明。”
整個陸家,整個江城……
最聰明的就是你,陸斯年。
林春山老爺子死後,這還是林馥第一次對陸斯年笑。
她笑靨如花,卻像條毒蛇。
陸斯年沉默幾分鍾,折身離開,走時對吳嫂使了個眼色。
吳嫂立馬心領神會進入房間,手腳麻利地收拾。
林馥沒攔着。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
陸斯年其人,只要想做,有的是辦法。
關鍵是怎麼讓他願意。
林馥睡下。
第二天如願看到了陸笑麟。
早餐桌上,男人穿着黑色高領毛衫,勾勒出比例優越的寬肩和蜂腰。
淺色眼眸垂着,在林馥出現時微微抬起,又不動聲色落下。
林馥還沒說話。
陸笑麟說話了,“林馥,別鬧了,我不是你和大哥play的一環。”
林馥拉開椅子坐下。
喝了兩口粥,吃了個煎蛋,端起飲料轉了轉,把自己的那杯推給陸笑麟。
陸斯年說:“你喝,吳嫂會給笑麟倒。”
林馥沒聽他的。
陸笑麟也沒聽,端起牛奶一飲而盡。
……
陸斯年喉結微動,拿着兩人看。
林馥根本不在意他的臉色。
陸笑麟說:“哥,林馥乳糖不耐受。”
林馥腸胃精貴。
這個過敏,那個不耐受。
吃錯食物輕則腹痛,重則過敏呼吸困難。
三人算是一起長大。
陸斯年比林馥大五歲,陸笑麟比林馥大一歲。
雖然林馥以前更關注陸斯年,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和陸笑麟待在一起的時間更長,在那場變故前,他們是對彼此了解最深的人。
陸斯年臉色微變,詫異地看着林馥。
林馥毫不意外。
前世陸斯年跟她做了十年夫妻,也不曉得她乳糖不耐受,偶爾約會,點的菜也常常包含乳制品。
林馥不願掃興,硬着頭皮吃,吃完再吃藥。
陸斯年讓吳嫂換豆漿來。
林馥這才喝了,然後又當着他的面,把盤子裏的煎扁豆叉給陸笑麟。
陸笑麟問她有完沒完。
林馥旁若無人繼續用餐。
陸斯年問:“扁豆也不能吃?”
林馥說:“不想吃。”
陸笑麟說:“她不想吃,拿我當垃圾桶。”
兩人幾乎是同時說出口。
別說陸斯年拿着他們看,就連一向守規矩的吳嫂也忍不住打量兩人。
陸笑麟坦坦蕩蕩。
他和林馥的座位之間甚至還夾着一個陸斯年。
林馥行爲自然,沒有撒嬌,沒有造作,有的只是積年累月的理所當然。
氣氛不太好。
尤其是陸常進過來吃飯後,更加跌到谷底。
陸常進穿着中式褂衫,抿了口早茶,吩咐道:“吳嫂,李管家那有份表格,你讓廚房注意,馥兒有很多不能吃,像這個牛奶,以後就別端上來。”
吳嫂不再拿着林馥和陸笑麟看,轉而詫異地看着陸斯年。
合着全家老小,就大少爺一個人不知道林馥的飲食。
陸斯年說:“我記得你以前是喝的。”
陸斯年做過拿鐵給林馥喝。
那會兒,他上大學,她還在念初中,每逢周末都要去學校附近的公寓找他。
林馥說:“我不該喝的,對身體不好。”
陸常進跟林馥說話,問她有沒有不習慣的地方,瞥了一眼小兒子,沒給好臉色,也沒讓他滾出去。
他這個做老子的,氣頭已經過去了。
陸笑麟吃完,跟陸斯年打了聲招呼,要走。
林馥眼疾手快,開始上強度。
“阿麟,你跟陸伯伯打招呼了嗎?”
陸常進冷哼一聲。
陸笑麟喊道:“爸。”
喊完又要走。
林馥沒叫他,轉而對陸常進說讒言,“陸伯伯,我爺爺生前最心疼阿麟,他說阿麟是個好孩子,度過這一劫,只要乖乖在家,守住心性,以後一定會有一番作爲。”
林馥爺爺林春山是易學大家,一般人請不出山。
能得他兩句好話,實在難得。
陸笑麟轉頭,直勾勾看着林馥。
林馥朝他淡笑。
本來態度還有點硬的陸常進聽了林馥的話,立馬改口,叫陸笑麟回家,不回來就把他的卡全停了。
陸斯年默默吃早餐,自林馥說出那句“不該喝的,對身體不好”,他便再也沒有抬起過頭。
……
茶室。
林馥泡了一壺普洱,自斟自飲。
陸笑麟拉開椅子坐下,問她到底什麼意思。
林馥說:“你不在,我不安心。”
陸笑麟不慣着她。
“你要拿捏我哥,使我當槍沒用。”
“我不想拿捏你哥。”
“難不成你想拿捏的是我?”
男人按住林馥的茶壺,不準她倒。
林馥索性放下,晚星似的眼照向他——
“不行嗎,阿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