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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如期舉行。
陸家別墅燈火通明,賓客雲集。
我被換上了一件高領的長袖禮服,那是陸修遠特意挑選的,爲了遮住我身上那些猙獰的傷疤。
陸雲穿着白色的燕尾服,像個王子一樣接受着衆人的贊美。
“這就是陸家找回來的真少爺?怎麼看着畏畏縮縮的?”
“聽說是在窮鄉僻壤長大的,上不得台面。”
“還是陸雲看着大方得體,畢竟是陸家養大的。”
周圍的議論聲像針一樣扎進我的耳朵。
但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大廳中央那個巨大的、點燃着幾十根蠟燭的三層蛋糕。
火光、跳動的火苗。
那些都是我揮之不去的噩夢。
我死死地抓着褲縫,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拼命克制着想要逃跑的沖動。
陸修遠一直守在我身邊,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僵硬,低聲安慰道:“別怕,有哥在,吹完蠟燭就好了。”
到了切蛋糕的環節。
陸雲笑着走過來,親熱地攬住我的肩膀:“哥,我們一起去吹蠟燭吧,這是我們共同的生日呀。”
我想甩開他,但他的手勁大得出奇,手指狠狠地扣進了我的肩胛骨裏。
“你要是敢跑,我就告訴爸媽你在那個炭廠裏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他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惡毒地低語。
我僵住了。
我不怕疼,但我怕那個秘密曝光。
如果爸媽知道我爲了活着曾經吃過......
我被他硬生生地拖到了蛋糕前。
熱浪撲面而來。
那些蠟燭的火光在我眼裏無限放大,變成了炭廠裏那個吞噬一切的煉人爐。
“呼——”
陸雲吹滅了蠟燭。
周圍響起一片掌聲和歡呼聲。
就在燈光重新亮起的一瞬間,陸雲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向我倒來。
“啊!”
他驚呼一聲,手裏還沒放下的切蛋糕刀,“不小心”劃過了一旁的裝飾蠟燭架。
原本已經熄滅的主蠟燭沒事,但旁邊的裝飾蠟燭卻倒了下來。
正好點燃了我的衣擺。
那種布料極其易燃,火苗“轟”的一聲竄了起來。
“啊!!着火了!!”
賓客們尖叫着四散逃開。
我看着腿上迅速蔓延的火焰,那一刻,我的世界崩塌了。
我沒有像正常人一樣尖叫呼救,也沒有打滾滅火。
我像是一尊被觸發了程序的機器。
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我不僅沒有躲,反而猛地撲向了那個着火的源頭——
那是炭廠刻在骨子裏的規矩:
火燃起來了,第一件事不是救自己,是救貨。貨燒壞了,就要被扔進爐子裏代替貨。
我死死地用自己的身體壓住火苗,用滿是傷疤的手去拍打火焰,喉嚨裏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
“滅掉!!滅掉!!老板別殺我!!我救火!!我救火!!”
火焰吞噬了我的外套,燒焦的味道彌漫開來。
陸修遠瘋了一樣沖過來,脫下西裝想要撲滅我身上的火:“陸安!!躲開!!你在幹什麼!!”
但我聽不見。
我只是機械地、瘋狂地用自己的皮肉去覆蓋火焰。
“刺啦——”
高領禮服被燒毀,連帶着我一直拼命遮掩的後背也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
火光映照下,我背上那一大片甚至還沒完全愈合的、潰爛的皮膚上,赫然露出了一個用烙鐵深深燙進去的、扭曲的標記。
那不是普通的傷疤。
那是三個字。
「廢品·陸」
全場死寂。
陸修遠撲火的動作僵住了。
正準備沖上來的陸父陸母癱軟在地。
連假裝摔倒在一旁的陸雲,也被這恐怖的一幕嚇得忘記了表演。
我還在火裏掙扎,一邊被燒得皮開肉綻,一邊還在神經質地磕頭:
“別燒我......我是六號......我還能幹活......別把我當廢品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