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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進了城,倒是學會裝嬌氣了。”
她走過來,一把抓起我放在桌角的藥膏。
“還有這個,什麼破藥,一股怪味。”
“以後別往家裏帶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說完,她揚手一扔,藥膏落進了垃圾桶裏。
牧雲的眼神暗了暗,但他什麼也沒說。
用紙巾擦了擦嘴,眼底卻閃過一絲情緒。
我站起來,
“我出去一趟。”
我去了市醫院。
醫生看着我的手,直搖頭:“怎麼拖到現在才來?”
“腱鞘嚴重粘連,神經也受損了。”
“必須馬上手術,不然以後連筆都拿不起來。”
“手術費要多少?”我問。
“加上後期的康復,至少三萬。”
三萬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個天文數字。
我卡裏只剩下幾千塊錢,其他的錢,全都以大哥的名義,轉給了媽媽。
我走出醫院,手機響了,是美院招生辦的電話。
“黛雨桐同學,請問你的學費什麼時候能交?”
“快到最後期限了。”
“如果不交,我們就視爲你自動放棄入學資格了。”
我握着手機的手在發抖,我這才想起來還有學費沒交。
我不能放棄,這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問了關於助學貸款的事,老師說可以辦理,但需要時間。
回到家的時候,家裏正熱鬧。
媽媽和歡顏穿着新買的泳衣,正在收拾行李。
牧雲坐在沙發上,旁邊放着三個大行李箱。
“雨桐回來了?”牧雲先看到了我,語氣有些奇怪。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我問。
“我們要去隔壁市的溫泉山莊玩幾天。”
黛歡顏得意地晃了晃手裏的墨鏡:
“牧叔叔請客,五星級酒店哦。”
我看向媽媽:“媽,我也想去。”
我想跟她單獨談談,等她玩得開心的時候看能不能先借我一點錢。
媽媽頭也不回地疊衣服:“你去什麼去?”
“家裏總得留個人看門吧?”
“再說了,你那個喪氣樣,去了也影響心情。”
“車坐不下,你就老實待在家裏。”
我愣在原地。
牧雲皺了皺眉,看向媽媽:“開我的商務車,坐得下的。”
“而且把她一個人扔家裏,也不太好。”
媽媽擺擺手:“有什麼不好的?”
“她都這麼大了,餓不死。”
“牧雲,你別管她,她就是個悶葫蘆,帶出去也丟人。”
牧雲看着媽媽堅決的態度,又看了看沉默的我。
他的眼神閃過一絲困惑。
似乎無法理解爲什麼一個母親會對親生女兒厭惡到這種地步。
但他最終沒有再堅持:“那好吧。”
他們走了,歡聲笑語隨着關門聲消失。
我嘆了口氣,或許我該走了。
我從床底拖出鐵皮盒子。
我把所有的匯款單、死亡證明,還有一些日記,一張張鋪在桌子上。
我想了很久。
最終我沒有帶走它們。
我把它們整理好,然後放在了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我拿起筆,顫顫巍巍地寫了一張便籤。
“這些年,哥寄回來的每一分錢匯款單都在這裏,還有......我想說的一些話。”
做完這一切,我背上畫板,拿了幾件換洗衣服,還有美院的錄取通知書。
我已經申請好了助學貸款,離開了這個家。
但我沒想到,第一個回來的,是牧雲。
他大概是落下什麼東西了,獨自一人推開門,屋裏空蕩蕩的。
牧雲走進來,拿起了便籤,眉頭微微皺起。
打開盒子,映入眼簾的,是死亡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