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安的臉色更難看了。
蘇玉輕也皺起了眉，覺得這話聽着別扭。
卻又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沈夜也沒準備等他們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呢，以前跟着養母，日子是挺苦的，說真的，這麼大的房子，我還真沒住過。”
“既然家裏地方這麼大，空着也是空着，我看，也不用明珠妹妹讓了，我隨便就要一層樓住住吧……”
“一層？”沈逸塵失聲叫出來，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
“你瘋了吧？你要一層樓？”
蘇玉輕也忍不住開口，“小夜，這不合規矩！家裏……”
“規矩？”沈夜打斷她，用點恰到好處的困惑詢問。
“沈家的規矩，就是讓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住‘預備房間’，看着別人母女情深嗎？”
蘇玉輕被她問得一噎。
沈夜沒再理她，重新看向沈建安。
說起自己看中的樓層。
“我看第四層就不錯，‘4’是我的幸運數字。”
“四樓？”沈逸塵簡直要跳腳。
“四樓是儲物的！而跟‘死’沾邊！你是不是傻？”
沈建安終於開口了。
“四樓確實不合適，那是放東西的地方，逸塵，帶你妹妹去三樓看看，我們沈家，就算是預備房間，也是……”
“沈先生！”沈夜再次打斷他。
“我明白。‘4’這個數字，在一些人看來，是不太吉利，跟‘死’沾點邊，有錢人總是會格外在乎。”
“可那又怎麼樣？我又不忌諱這個，我命硬，從小苦水裏泡大的，這點‘不吉利’壓不住我。”
沈夜攤手，“再說了，四樓清空了，不就能住人了？地方夠大，我住着也舒坦，我一個個房間換着住也是極好的。”
“總比擠在別人住慣了的地方強，您說是不是？”
沈夜重新把選擇權又輕飄飄地拋回給了沈建安。
到這種地步上，就算‘預備房間’和沈明珠的房間差不多。
沈家人也說不上來半個字。
接受，還是不接受？
拒絕？
用什麼理由拒絕？
說失散多年的女兒要一層樓太貪心？
可房子確實空着。
說四樓不吉利？
沈夜自己都不在乎。
說清空麻煩？沈家會缺這點人工？
若是拒絕，就更是坐實沈夜說的，沈家破產的嘲弄。
…………
沈建安只覺得一股悶氣堵在胸口。
他看着沈夜那張平靜無波的臉，那雙清醒得過分的眼睛。
她根本不是在商量，是在通知。
用最合理的理由，提最過分的要求，還堵得人啞口無言。
要一層樓又怎麼樣？
不過是空置的雜物間。
隨便讓人，清幹淨，又會花費多少時間呢？
這點小事，比起沈夜一直流落在外面，可能帶來的後續麻煩……
根本不值一提。
沈建安心底冷笑，只覺得這個女兒眼界短淺。
只盯着眼前這點蠅頭小利，連最基本的避嫌和融入都不會。
沈家可是豪門，就算是預備房間，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既然沈夜拒絕了。
給她一層又如何？
正好讓她離核心區域遠點，眼不見爲淨。
沈建安沉默了幾秒，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想盡快結束這場鬧劇。
“就四樓。你自己看着辦。”
他幾乎是立刻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個讓他心煩意亂的房間。
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懶得再說。
“爸！”沈逸塵不甘心地喊了一聲，但沈建安頭也沒回。
蘇玉輕看着丈夫離開，又看看懷裏哭得快要暈過去的沈明珠。
再次看向沈夜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明顯的不滿……
她沒再說什麼，只是更緊地摟着沈明珠，低聲安慰。
“好了好了，明珠乖，不哭了，你爸已經同意了，沒人能趕你走，你永遠是媽媽的明珠……”
沈明珠在蘇玉輕的安撫下，哭聲小了些，但肩膀還在不停地抖動。
她透過朦朧的淚眼，看着站在房間中央的沈夜。
那個女人，剛剛才踏進這個家門，連行李都沒有一件，就輕而易舉地要走了整整一層樓！
父親竟然同意了！
雖然那只是堆放雜物的四樓，但那也是沈家的地方！
憑什麼？
沈夜對蘇玉輕的冷眼和沈明珠的淚眼視若無睹。
看也不看沈逸塵。
而是徑直走到門口，對着走廊。
“來人。”
很快，一個穿着整潔制服的中年管家出現在樓梯口。
在沈夜面前躬身。
“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那語氣恭敬，顯然已經知道了沈夜的身份。
這就是沈夜要的效果。
直接下達指令。
“四樓，所有雜物，今晚清幹淨。”
“主臥的床品全部換新。”
“我需要一張大書桌，放在靠窗的位置。”
…………
沈夜將一條條指令流暢地拋出。
那姿態，仿佛早已在腦中演練過無數遍。
沈逸塵目瞪口呆。
一開始他還抱着手臂看戲，看看沈夜要怎麼清理四層。
結果沒想到，沈夜這家夥，使喚起人來，比他還順手……
沈夜指揮得坦然。
不就是付錢買服務嗎？
付出金錢，換取他人的勞動力，天經地義。
如果連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那還做什麼人？
在沈家，她不需要向任何人請示，也不需要了解沈家有什麼“規矩”。
她只需要說出自己的要求，自然會有人去執行。
畢竟她是被律師，‘施舍’般找回來的真千金。
明明不傷心，卻還是要把沈夜找回來。
也就是說，現在的沈家，有着不能讓沈夜流落在外的理由！
而管家，顯然被沈夜一連串直接而具體的要求震了一下。
但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很快反應過來。
“是，小姐。我這就安排人去辦。”
沈夜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徑直朝着樓梯的方向走去。
沈明珠靠在蘇玉輕懷裏，看着沈夜離去的背影。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做事清晰有條理的管家，竟然也有被人鎮住的一天。
恭敬領命後，匆匆去安排人手……
一股寒意冒出。
這個剛回來的“姐姐”，明明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使喚起人來，那份自然而然威嚴，竟比沈明珠自己還要熟練……
還要理所當然。
仿佛她天生就該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