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房與禮部侍郎果然在密謀,欲借此次官員考核之機,聯手彈劾尉遲晟在吏部安插親信、把持選官,企圖削弱他在朝中的勢力。
外頭倏地傳來腳步聲。
芙清來不及細想,連忙尋了紙筆,將信中關鍵內容飛速謄抄下來,這才將所有的東西恢復原狀。
隨即拿起那文房四寶,快步朝着正堂方向而去。
臨近正堂,已有尉遲諍身邊的小廝尋了出來,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東西,聲音帶着些許的呵斥:“芙清姑娘到底是在東院犯懶了,如今辦個差事都這麼磨蹭,險些誤了大爺的大事。”
說罷,他不等芙清開口便急匆匆往正堂去。
芙清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聲,隨即趕回東院。
卻不曾想,不過剛踏入東院就被人攔住了去處:“芙清姑娘,王爺讓你立刻去書房。”
她的心裏生了個不好的念頭,卻還是立刻趕往書房。
尉遲晟正坐在書案後頭,聽到推門的動靜,手上的動作戛然而止,嘴角勾了一抹冷笑,戲謔道:“看來還是本王這裏的差事太閒了,竟然讓你有功夫去伺候兩個主子,不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芙清心頭一凜。
她不過才從西院回來,消息便傳到了尉遲諍的耳朵裏,可見西院也是有他的眼線的,而且這眼線的地位不低,不然速度不可能如此之快。
那自己方才在西院書房的一舉一動,是否也......
芙清不敢深想,只覺得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只是快步走到書案前,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垂首道:“王爺明鑑,奴婢並非有意違逆,更不敢存‘伺候二主’之心,方才在西院,實是情非得已,亦有收獲,正要稟報王爺。”
尉遲晟並未叫起,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回王爺,這是奴婢趁機在西院書房中,找到的東西。”她說着,從袖中取出那張匆忙謄寫的紙條,雙手奉上,“奴婢不敢擅留原件,只記下了關鍵,大房與禮部侍郎密謀,欲借官員考核之機,聯名彈劾王爺把持選官,安插親信。”
尉遲晟眸光微動,並未立刻去接那紙條,反而問道:“你如何能確定,這不是尉遲諍故意設局,讓你看到這些,再來傳遞給本王?亦或者,本王如何信你,這並非是你和本王那個好侄子聯手引本王入套呢?”
“薛芙清,你說說,你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本王?”
芙清心頭猛地一跳。
府中上下只知道他們一家子是罪奴,卻誰也不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可不知她姓薛,尉遲晟如此,分明是已經將她們的來歷給調查清楚了。
他知道了多少?關於薛家的案子?關於她前世的記憶他自然無從知曉,但他是否懷疑她投入東院,是另有所圖,甚至與薛家舊案有關?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比剛才被他質問時更甚。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
事到如今,否認和裝傻已是下策,唯有拋出部分真相,展現更大的價值,才有可能換取一線生機。
芙清緩緩抬起頭:“王爺既然已經查過奴婢,當知奴婢乃戴罪之身,家父薛明遠蒙冤獲罪,薛家男丁流放,女眷沒入奴籍。”
“奴婢不敢隱瞞王爺,奴婢投身東院,確有私心。”
“一則,爲避西院迫害,求生;二則,奴婢深知王爺權傾朝野,唯有倚仗王爺,方有一線可能,查清當年舊案,爲薛家洗刷冤屈。”
尉遲晟與之對視,半晌發出一聲嗤笑,眼底的殺意毫不掩飾:“你倒是敢說,不過你應當知道,本王平生最恨的便是被人利用,你處心積慮接近本王,是真的不怕死啊——”
最後一個字尾音拖長,帶着冰冷的殺氣彌漫開來。
芙清只覺得脖頸一涼,那種窒息感再次迎面而來。
可她不能死。
“奴婢怕死,正因怕死,才更要抓住王爺這根救命稻草,王爺恨人利用,奴婢更恨被人當作棋子利用殆盡後棄如敝履!”
她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
“奴婢並非想利用王爺,奴婢是想與王爺做一筆交易,奴婢這條命,這點微末才智,以及對西院、對尉遲諍乃至對其背後可能牽連之人的恨,全都獻給王爺,奴婢願做王爺手中最聽話的刀,最暗處的眼,王爺指向何處,奴婢便撲向何處,縱死無悔!”
“只求王爺,若他日權柄在握,能念在奴婢今日幾分苦勞,給薛家一個沉冤得雪的機會。”
尉遲晟雖仍舊沒有開口,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女子的膽色是不同於常人的。
他正需要這樣一把刀。
“既然你這般投誠,本王自然願意給你一個機會。”尉遲晟眸中的殺意收斂了一些,“上回那婢女遲遲不肯開口,你若是能叫她開口,本王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如何?”
芙清聽得這話,眸中竟也添了幾分期望。
或許,她能爲自己的家人爭一爭。
她立刻應下:“奴婢叮當竭盡全力。”
地牢裏,潮溼腐黴的氣味撲面而來,夾雜着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通道兩側火把跳躍,映照出牆上斑駁的暗色痕跡。
魏林在一間牢房前停下,鐵門打開,裏面蜷縮着一個身影,穿着破爛的婢女服飾,但身形確實比尋常女子高大魁梧得多。
那人披頭散發,渾身血跡斑斑,十指扭曲,顯然已受過酷刑,此刻氣息奄奄,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着。
“就是他。”魏林聲音冷硬,“嘴很硬,什麼手段都用過了,只說是走投無路才喬裝混入,再無他言。”
芙清眉頭皺起。
她雖然猜到了這人的身份有異,卻也沒料到竟然會是個男人。
她開口:“魏統領,敢問如今在王爺身邊伺候的這些人是否是驗過身的?男女可能分辨明白?”
“自然。”魏林聽得這話,語氣帶了不耐煩,“王爺身邊多是男人,只有這人一個女子,乃是老太太先前賞給王爺的,這才沒有仔細查驗,想來這才這人鑽了空子罷了,芙清姑娘問這些做什麼?”
芙清卻是搖了搖頭:“即便是老太太給的,王爺也不是不仔細的人,況且這麼多年朝夕相處,難道就沒一人察覺出問題?我看,只怕這人早就不是當初的丫鬟了。”
“你的意思是?”魏林這才察覺出了異樣。
芙清並不急着作答,而是道:“魏統領,勞煩替我準備些傷藥和清水,讓我單獨來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