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林予安是在一種極度分裂的狀態下度過的。
工作上，他依舊是那個一絲不苟、效率極高的林助理，將顧琛的行程和指令處理得井井有條，甚至因爲即將到來的出差而更加忙碌。
但心理上，他感覺自己像一根繃緊到了極致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顧琛似乎恢復成了那個冷面總裁，大部分時間都忙於工作，下達指令簡潔明了，沒有再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也沒有再送花或者帶早餐。
然而，那些只有林予安能聽到的心聲，卻像無處不在的背景音，時刻提醒着他顧琛並未改變的心思。
【領帶歪了。】 【想幫他整理，忍住了。】 【下午茶好像沒吃，又瘦了。】 【看着礙眼。】
這些冰冷語調下包裹着的、細碎而專注的關心（或者說監視），讓林予安坐立難安。他感覺自己像個被全方位盯梢的獵物，無所遁形。
他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每次聽到顧琛的心聲，心跳都會不爭氣地失控。他甚至開始懷疑，再這樣下去，自己會不會得心髒病。
出差的日子轉眼就到了。
前往機場的車上，林予安抱着筆記本電腦，最後一次核對行程和會議資料，努力忽略旁邊那個存在感極強的男人。
顧琛也在處理文件，側臉冷峻，神情專注。
【S市降溫了。】 【帶的那件外套夠不夠厚？】
林予安敲擊鍵盤的手指一頓，心裏泛起一絲莫名的漣漪，但很快又被更大的恐慌壓了下去。別關心我！求你了！
到達機場，VIP通道，頭等艙候機室……一切流程都如同以往無數次出差一樣。
直到辦理登機手續時，地勤人員微笑着對顧琛說：“顧先生，您的機票和登機牌。您和林先生的座位是相鄰的1A和1C。”
林予安愣了一下。以前出差，雖然也常坐頭等艙，但顧琛通常會選擇靠窗的座位，而他則會自覺地選擇靠過道或者稍遠的位置，盡量避免過多的非必要接觸。
這次……是相鄰？
他下意識地看向顧琛，顧琛卻仿佛沒覺得有任何不對，接過登機牌，淡淡地“嗯”了一聲。
【正好看着他。】 【免得又偷偷不吃飛機餐。】
林予安：“……” 連這個都知道？！他確實有時候因爲緊張或者忙碌，會忽略飛機上的餐食。
登機後，林予安僵硬地坐在靠窗的1A位置，顧琛則坐在他旁邊的1C。狹小的空間裏，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他能清晰地聞到顧琛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質香氣。
他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團，面向舷窗，假裝看外面的雲海，心裏卻在瘋狂祈禱旅途順利，千萬不要有什麼幺蛾子。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
飛機平穩飛行後，空乘開始發放餐食。果然，當空乘詢問林予安需要哪種主食時，他下意識地想說“不用了，謝謝”，就聽到旁邊傳來顧琛冰冷的聲音：“給他一份牛排套餐。”
空乘小姐微笑着應下。
林予安尷尬地小聲道：“顧總，我……我不太餓……”
顧琛轉過頭，目光掃過他：“吃完。”
【瘦得抱着都硌手。】
林予安的臉“唰”地一下全紅了！抱、抱着？！他在想什麼？！而且他什麼時候抱過？！難道是上次酒會上扶他那一下？！
他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只能低着頭，默默地接過空乘遞來的餐盤，食不知味地開始切割那塊鮮嫩多汁的牛排。
顧琛似乎滿意了，也開始用餐，但林予安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偶爾會落在自己拿着刀叉的手上。
【動作笨笨的。】 【切得大小倒合適。】
林予安：“……” 求您專心吃自己的吧！
一頓飯吃得林予安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熬到飛機降落，S市果然如顧琛心聲所說，天氣陰沉，氣溫比本市低了不少。一陣冷風吹來，林予安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西裝外套。
一件帶着體溫和熟悉冷香的深灰色羊絨大衣突然披在了他的肩上。
林予安猛地一愣，抬頭看向身旁的顧琛。
顧琛只穿着一件襯衫和西裝馬甲，面色如常地看着前來接機的分公司負責人，仿佛隨手給他披件衣服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分公司來接機的幾位高管看到這一幕，眼神都微微變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復了 professional 的笑容，恭敬地引他們上車。
【暖和點了？】 【臉色好像好看了些。】
林予安裹着還殘留着顧琛體溫和氣息的大衣，整個人都僵住了，心跳如擂鼓。這……這太越界了！還是在分公司的人面前！
他想把大衣脫下來還回去，卻被顧琛一個淡淡的眼風制止了。
“穿着。”命令式的語氣。
林予安的手指蜷縮在大衣柔軟的布料裏，最終沒敢反抗。
接下來的行程緊湊而高效。視察分公司、聽取匯報、與合作方會晤……顧琛依舊是那個雷厲風行、要求嚴苛的商界帝王。
林予安緊跟在他身後，全力投入工作，暫時將那些混亂的思緒拋諸腦後。
然而，顧琛的心聲卻依舊見縫插針地往他腦子裏鑽。
【對方負責人眼神不正，需警惕。】 【第三季度數據有水分。】 【他好像有點累了？晚上得早點休息。】
每到這種時候，林予安都需要極大的自制力才能維持住臉上的專業表情。
忙碌的一天終於結束。
晚上，分公司做東，在一家高級餐廳設宴款待。席間難免應酬喝酒，雖然沒人敢真的灌顧琛酒，但幾輪下來，他也喝了不少。
林予安作爲助理，自然要幫着擋酒和照顧。他看到顧琛揉額角的次數變多了，眉宇間也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頭有點暈。】 【不想喝了。】 【想回去……看着他。】
林予安正低頭記錄一個會議要點，聽到最後一句，筆尖猛地一頓，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他……他又成了顧琛“想回去”的目的？
宴席終於散場。
分公司總經理親自送他們回下榻的酒店。車停在酒店門口，總經理恭敬地對顧琛說：“顧總，房間都安排好了，頂層的總統套和隔壁的行政套，這是房卡。”
他說着，遞過來兩張房卡。
顧琛接過房卡，卻將其中一張行政套的房卡遞還給了總經理，語氣平淡無波：“不用了，一間就夠了。”
總經理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這個情況，但立刻反應過來，連忙接過房卡：“好的好的！顧總您好好休息！”他的目光飛快地瞥了一眼旁邊的林予安，眼神裏多了幾分了然和探究。
林予安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
一、一間？！總統套？！和顧琛？！
“顧總！”他失聲驚呼，聲音都變了調，“這、這不合適！我、我去住行政套就好！”
顧琛轉過頭，深邃的目光落在他瞬間煞白的臉上，因爲酒精而微微泛紅的眼尾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平時的冷厲，多了幾分慵懶和……危險？
“有什麼不合適？”他微微挑眉，聲音因爲酒精而比平時更加低沉磁性，“節省開支，方便工作。”
【省什麼開支。】 【就是想看着你。】
最後這句心聲像一把錘子，狠狠砸在林予安的心上。
分公司總經理極其有眼力見地立刻帶着人告辭了，留下林予安一個人面對着顯然不打算改變主意的顧琛。
“走吧。”顧琛率先走向電梯，步伐依舊穩健，但林予安卻能看出他比平時稍微慢了一點。
林予安白着臉，魂不守舍地跟在他身後，腦子裏一片混亂。
節省開支？顧琛差那點房錢嗎？！方便工作？以前出差怎麼沒見這麼“方便”過？！
電梯直達頂層總統套房。
顧琛刷開房門，巨大的、奢華得如同宮殿般的套房展現在眼前。客廳、書房、餐廳、臥室……一應俱全。
然而，林予安一眼就看到了臥室裏那張格外顯眼的、尺寸驚人的大床！
他的腿瞬間就軟了。
顧琛似乎真的有些累了，他將西裝外套隨手脫下扔在沙發上，鬆了鬆領帶，對僵在門口的林予安說：“先去洗澡。”
先去洗澡……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劈得林予安外焦裏嫩，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洗、洗澡？！然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