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在很快注意到門口的顏落,叫她進門後,從書架上抽了本書遞給她:“不好意思,稍等我一會兒。”
顏落在沙發角落坐下來,等再抬起頭時,才發現辦公室裏只剩他們倆。
遲在正好在看她:“感興趣就拿回去看吧。”
她搖搖頭合上書:“看了也沒用。”
遲在看了眼書封,這才發現給她的是本《動物解剖學》。
“樓上正好有節實驗課,要不要去看看?”
顏落跟着他上了樓,在一間教室外隔着觀察窗,看到裏面的學生圍在手術台旁,正在給一只兔子做手術。他們用鉗子撐開它的皮肉,使內髒裸露了出來。
顏落看了兩眼就別過了頭,剛轉過去,走廊那頭走來個抱着比格犬的男生,見了遲在忙喊:“遲老師。”
遲在應了聲,問了句“恢復得怎麼樣”,男生答“還在觀察,剛換藥”。
顏落聽見他們對話才知道,這只比格犬是實驗犬,之前做過藥物耐受實驗,腿上還留着縫合的痕跡。
比格犬睜着大眼睛看向顏落,即使不舒服小尾巴也在晃悠。
坐電梯去停車場時,遲在輕聲開口:“爲了學習,爲了以後治療更多的生命,親手握住刀是無可避免的。”
“我知道,人類醫學也得用實驗動物,也得面對大體老師。但親眼看着還是不一樣。”
“所以要學這個專業,僅憑喜歡動物是不夠的,還得有足夠的醫學覺悟和敬畏之心。”
顏落語氣低迷:“我大概沒有這個覺悟。”
這一點,遲在其實早就看出來了。
“遲在哥,你好厲害。”
“我或許有足夠的覺悟,但並沒有你對小動物那麼強烈的珍愛之心。”
“那你到底爲什麼選這行?”
遲在父母都是醫生,一個外科一個中醫,在業內很受尊敬。按理說他跟着父母的路走,更順理成章,前途也更穩妥,可他偏偏選了這行。
遲在側過臉看她,眼底仿佛沉着一汪深潭:“你真的想知道?”
顏落莫名的不敢再追問。
回到家,顏落發現桌上擺着個舊手機。
“這不是我高中用的手機嗎,媽媽,你從哪裏找出來的?”
閔蕭蕭:“早上收拾儲物箱翻出來的,你應該不要了,把裏面的東西清空了就拿去回收,騰點地方。”
“好。”
顏落找了根充電線給手機插上,洗完澡出來時,電量已經滿了。
她拿起來按亮屏幕,看清屏保的瞬間,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屏保上是18歲的遲在,脖頸上戴着圈毛絨項圈,頭上還卡着對軟乎乎的狗耳朵。他清冷的眼尾泛着點紅,唇抿得緊緊的,表情又害羞又拘謹。
這是什麼時候拍的,怎麼還設成屏保了?!
她點進相冊:裏面兩千多張照片,除了些日常碎片,大半個相冊裏居然全是遲在!
她急忙把手機塞回抽屜,可過了會兒還是沒忍住翻了出來。
屏幕裏的一張張照片,讓死去的記憶劈頭蓋臉涌來,她終於想起來當年對遲在做過些什麼了。
照片裏的遲在,不是戴着項圈,就是被套上了繩。
有張是他半跪在地毯上,她正扯着繩強迫他抬頭;有張是他張着嘴叼着顆網球,好像被欺負似的眼帶水光。每張照片,遲在都帶着羞赧和一點抗拒,偏偏又很聽話的被擺弄。
當年顏落只覺得是在玩扮演遊戲,彌補沒養小狗的遺憾,現在再看……羞恥到爆好嗎!!!
她那時忘性大,遲在出國後她又找到新的樂子,沉迷於打遊戲,早把這些片段拋腦後了。要不是今天翻到這個手機她好多畫面都想不起來。
可遲在當時已經成年了啊,記性肯定比她好。只要想到他說不定還記着這些,顏落就恨不得把臉埋進枕頭裏。
這時她不小心劃開個視頻,畫面晃了晃,是仰拍視角,是在她家廚房。
穿黑白運動衣的遲在站在水槽邊,少年的肩背還帶着點清瘦的薄,卻已能看出後來挺拔的輪廓,眉眼間天生的清冷,透着一股純潔幹淨的氣息。
他往鏡頭瞥了眼,抿着唇開口:“碗還沒洗完。”
“待會再洗嘛!”顏落的聲音從鏡頭後冒出來,“快點啦,他們馬上回來了就玩不了了。”
遲在唇線動了動,看着有點爲難,卻還是關了水龍頭,拿毛巾擦幹手。
他的指尖握着立領運動衣的拉鏈往下滑,頸間黑色的毛絨項圈慢慢露了出來。
顏落伸手碰了碰那項圈,指尖掃過他的喉結。遲在的呼吸聲重了半分。
“不是有小鈴鐺嗎?你取了?”
“嗯。走路聲音太大。”
“你真戴了一整天?不是來我家才偷偷戴的?”
遲在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怕被人聽見:“真戴了一整天。”
“真乖。”
顏落撓了撓他下巴。
“太高了,拍着費勁……在在,蹲下。”
遲在沒猶豫,慢慢蹲在了她腳邊。
“這樣才對嘛。”
鏡頭變成了俯拍。
“握手。”
顏落伸出手,遲在聽話地把左手輕輕搭上來。
“換另一只。”
他依言換了右手。
“在在好乖。”
鏡頭裏,遲在的耳尖先紅了,慢慢連臉頰都泛了粉,像被熱氣熏過。
“今天給你扎個小辮子好不好?”
他垂着頭,喉嚨裏發出兩聲低低的“嗚嗚”聲,像奶狗撒嬌似的。
“不要呀?也是,爸媽快回來了。”她也沒勉強,轉而捏了捏他的下巴,“那我給你刷牙好不好?小狗不刷牙牙齒會壞掉的,來,讓我看看怎麼樣了。張嘴。”
遲在被年紀比她小三歲的女孩強迫抬起頭,眼尾泛紅,還汪着點水光。
“張嘴呀。”
他嘴唇顫了顫,才慢慢張開嘴。
“門牙和虎牙都好幹淨。我看看裏面的大牙有沒有生蟲,張大點。”
遲在慢慢把嘴張得大了些。
這時鏡頭虛焦了下,再聚焦時正對着他的口腔,牙齒整齊又潔白,還能看見他抬起的舌尖一直在顫顫巍巍的抖動。
“不錯,很幹淨呢,要繼續保持。”
她話音剛落,他顫抖的舌尖上竟落下一小串透明的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