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舟的指尖還抵在眉骨上,語氣裏帶着幾分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煩躁,忽然開口:“你以後能不能不說話?”
這話一出口,連空氣都靜了半秒。
阮綿綿剛要搭腔的話卡在喉嚨裏,只餘下個“那……”字的尾音,眼裏飛快閃過一絲錯愕。
沈青舟也意識到這話有多過分。
他指尖頓了頓,收回手,語氣淡了些,帶着點不易察覺的退讓:“當我沒說。”
沒等他再說點什麼圓場,阮綿綿倒先反應過來,臉上的錯愕瞬間換成了一副好商量的笑模樣,甚至往前湊了湊,聲音裏帶着點直白的討價還價:“其實也不是不行——這還另外的價格,只要錢到位,我可以做個啞巴!”
沈青舟愣了一下,隨即看向她眼裏那點毫不掩飾的“財迷”勁兒,竟一時語塞。
他見過爲錢妥協的,見過故作清高的,卻頭一次碰到這麼直白坦蕩、把“愛財”寫在臉上的人,連半分掩飾都沒有,倒讓他之前那點莫名的煩躁,散了大半。
阮綿綿見他沒說話,還以爲是價格沒談攏,又往前湊了湊,膝蓋輕輕蹭了蹭他的腿,語氣帶着點狡黠的商量:“沈先生要是覺得不劃算,咱們也能折中——比如我只在您想安靜的時候閉嘴,其他時候正常說話,這樣算半價怎麼樣?”
她眼裏亮閃閃的,滿是“這筆買賣很值”的期待,半點沒覺得把自己的“說話權”明碼標價有多不妥。
沈青舟看着她這副模樣,喉間忽然溢出一聲低笑,那點殘留的煩躁徹底散了。
他抬手,指節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力道不重,帶着點無奈的縱容:“你倒是會算賬。”
“那是,”阮綿綿立刻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揉了揉被敲的額頭,“花錢就得花在刀刃上,您是金主,我總不能讓您吃虧。”
這話聽得沈青舟又是一怔。
以前圍繞在他身邊的人,要麼是捧着他、順着他,要麼是藏着心思、欲擒故縱,從沒人像阮綿綿這樣,把“你是金主”說得如此直白,卻又不讓人覺得冒犯。
反倒像個捧着算盤的小商販,一門心思只想跟他做“公平交易”。
他指尖輕輕勾了勾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唇角那抹鮮活的笑上,忽然改了主意:“不用半價,也不用做啞巴。”
阮綿綿眼裏的光暗了暗,剛要追問“那錢還加不加”,就聽見沈青舟繼續說:“以後想說就說,只是……”
他頓了頓,語氣裏多了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柔和,“別總說些沒頭沒腦的傻話。”
阮綿綿瞬間反應過來,立刻點頭如搗蒜:“沒問題!保證句句有營養,絕不浪費您的耳朵!”
說着還悄悄往他懷裏縮了縮,心裏已經開始盤算——不用閉嘴還能加錢,這位金主爸爸,好像也沒那麼難伺候。
沈青舟看着她這副“占了便宜就往懷裏鑽”的模樣,指尖輕輕摩挲着她的發頂,沒再說話。
“阮綿綿,你這名字真是沒取錯——你就一點尊嚴和骨氣都沒有嗎?”
阮綿綿卻半點沒被這話刺痛,反而眨了眨眼,語氣直白得近乎坦然:“尊嚴是什麼?能當飯吃嗎?錢沒了還能再掙,可尊嚴沒了,錢能掙得更多。”
沈青舟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心裏第一次生出幾分悔意——當初怎麼就找了這麼個油鹽不進、滿腦子只裝着錢的人。
頭痛,他揉了揉眉心。
阮綿綿立刻湊上前,眼裏帶着點好奇:“我能問您兩個問題嗎?您跟那位徐小姐到底是什麼關系?還有,您爲什麼要‘包養’我啊?”
她把“包養”兩個字說得理直氣壯,沒有半分羞赧,反倒像在說“今天吃了什麼”一樣平常。
沈青舟看着她這副模樣,只覺得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把這種關系說得如此坦然,甚至帶着點理所當然的坦然。
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語氣裏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沉鬱:“她半年前出了車禍,一直昏迷不醒。醫生說她隨時可能醒,也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能用的方法都試遍了,醫生建議試試‘刺激療法’,我才想找個和她有點像的人,試試能不能喚醒她。”
“哦,原來是這樣。”阮綿綿點點頭,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仿佛只是聽了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沈青舟倒有些意外,抬眼看向她:“你不介意當別人的替身?”
“介意什麼呀?”
阮綿綿笑了笑,語氣輕鬆得很,“我又不愛您,當替身又不耽誤我拿錢,有什麼好介意的。”
她說完,話鋒一轉,眼神忽然亮了亮,抓着重點追問:“那是不是說,等那位徐小姐醒了,我這‘活兒’就結束了?”
所以說,這工作還有面臨失業的風險咯?
沈青舟愣了愣,看着她眼裏那點毫不掩飾的“務實”,心裏忽然生出幾分異樣。
他原以爲阮綿綿只懂鑽錢眼,沒想到竟能這麼快抓住關鍵,倒比他想的要聰明些。
沈青舟指尖在沙發扶手上頓了頓,沒直接回答,反而反問:“怎麼,你怕工作沒了?”
阮綿綿倒也不藏着掖着,幹脆點頭:“怕啊,這份活兒輕鬆錢多,要是沒了,我去哪找這麼好的工作啊。”
她說着,還往他身邊湊了湊,語氣帶點狡黠的試探,“不過沈先生這麼大方,要是真到了那時候,應該會給我一筆‘遣散費’吧?”
這話聽得沈青舟又氣又笑,指尖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就知道錢。”
阮綿綿捂着額頭往後縮了縮,卻沒真的躲開,反而眨着眼睛湊得更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襯衫紐扣:“知道錢才好呀,錢又不會騙人。”
她指尖輕輕勾了勾他西裝褲的縫線,語氣帶着點小算盤打得噼啪響的直白,“您想啊,我安安分分當替身,您省心;等徐小姐醒了,我拿着遣散費走,您也清淨,多劃算。”
沈青舟看着她那副“我超懂事”的模樣,指尖的力道不自覺放輕,順着她的發頂輕輕揉了揉。
但又被她這副“明碼標價談合作”的模樣氣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輕輕晃了晃,力道卻沒半分真意:“算盤倒打得精。就不怕我到時候不給?”
“您不會的。”
阮綿綿半點不慌,反而笑得更歡,眼底閃着篤定的光,“沈先生是大人物,怎麼會跟我計較這點錢?再說了,我這陣子把‘替身’的活兒幹好,您滿意了,自然不會虧待我。”
她說着,還故意蹭了蹭他的手心,像只討食卻懂規矩的小貓,“您說是吧,金主爸爸?”
這聲“金主爸爸”喊得直白又熱辣,沈青舟指尖微麻,竟有些接不住她這股子直白的熱情。
他收回手,靠回沙發裏,目光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真有意思一人。
阮綿綿立刻順着杆子往上爬,往他身邊又湊了湊,膝蓋輕輕蹭了蹭他的腿:“那是,我最懂事兒了!您放心,只要遣散費到位,我保證走得比誰都幹脆,絕不耽誤您和徐小姐。”
她說着,還故意眨了眨眼,“說不定到時候我還能跟您說聲恭喜呢!”
阮綿綿眨着眼,語氣裏滿是“我超拎得清”的得意,手指還無意識地蹭了蹭沈青舟西裝褲的布料——那料子細膩得很。
沈青舟垂眸看着她毛茸茸的發頂,鼻尖縈繞着她發間淡淡的洗發水香味——不是徐盡歡常用的那款昂貴的香氛,卻帶着點廉價的、陽光曬過的清爽。
他忽然抬手,輕輕攬住了她的腰,力道不重,卻讓阮綿綿瞬間僵了僵。
“別動。”他低聲說,語氣裏帶着點不易察覺的疲憊,“讓我靠會兒。”
阮綿綿眨了眨眼,沒敢再動,只乖乖地靠在他懷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還有他身上淡淡的說不上來的香味。
可能這就是錢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