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葫蘆裏“咕嘟”一聲，像是誰在鍋裏煮了個屁。
陳長生正眯眼哼曲，腳邊泥丸滾了半圈，忽然眉頭一皺，把嘴裏的果核“啪”地吐進海浪。
腥風撲面。
不是海鮮味，是血味。
浪頭炸開，一道黑影破水而出，鱗片翻卷，手臂青紫，左角裂了一道口子還淌着黑血，手裏攥着三截斷槍，像拿根燒烤籤子。
“石頭精！你毀我兵刃，辱我尊嚴，今日不死不休！”
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喉嚨。
陳長生沒動，反而慢悠悠從懷裏掏出剛得的《九轉靈草譜》，翻了兩頁，嘖了一聲：“哎喲，這一頁寫着‘夜叉族氣血虛浮，易怒傷肝’，建議少熬夜，多泡腳，你聽聽，老天都在勸你養生。”
夜叉眼睛瞪得快爆漿：“你還笑？！上次你說我內褲的事也就算了，現在連龍王都聽說了，讓我去巡海帶拖把擦甲板！全海底的蝦兵蟹將見我都喊‘保潔哥’！”
“哦。”陳長生點頭，“那挺合理，畢竟你出場方式跟物業查漏水似的——譁啦一下冒出來，還自帶BGM：‘交物業費啦’。”
夜叉渾身一震，虎口崩血，斷槍往前一送，直刺咽喉。
風聲未至，陳長生屈指一彈。
“叮”！
一道氣勁精準點中槍尖殘口，碎鐵飛濺，火星子蹦到夜叉自己臉上。
他愣住。
陳長生這才拍拍褲子站起身，動作懶散得像早起伸懶腰：“你這槍斷成三截，不如拿502粘上？我看你挺適合當個修理工——哦不對，你們夜叉本來就是海底物業維修隊，工牌都省了。”
夜叉呼吸一滯，胸口猛地起伏，突然“哇”地噴出一口血，染紅半片淺灘。
“你......你根本不懂！我苦修三千年，就爲爭一口氣！結果被你一句‘內褲顏色配不上龍王氣質’傳遍四海！連龜丞相見我都憋笑！”
“那你該感謝我。”陳長生聳肩，“要不是我，誰能記住一個跑龍套的夜叉？現在你可是網紅，熱搜詞條都給你安排上了——#夜叉哥太慘了#，底下八萬條評論說想給你衆籌心理輔導。”
夜叉雙膝發軟，踉蹌後退一步，踩進水坑。
“閉嘴！我不需要同情！我要你死！”
“死？”陳長生歪頭，“你拿半截烤串扎我？要不我教你個新活路——改行擺攤，主打一個‘被嘲諷過的夜叉現場賣慘’，門票十靈石，附贈籤名版斷槍模型，保準比巡海賺錢。”
空中“叮”的一聲脆響。
金光炸裂。
一道虛影浮現——九卷竹簡層層疊疊，波光粼粼，上書《海族密卷》四個大字。
系統到賬。
陳長生眼皮都沒抬，順手抓了一把溼泥，指尖灌入法力，捏成一本迷你古籍模樣，封面還刻了個夜叉哭臉。
他隨手一拋。
泥書砸中夜叉腦門，“啪”地炸開，泥點濺滿臉。
“拿着。”陳長生語氣慈祥，“這是《夜叉王速成指南》，照着練，說不定能當上海底保安大隊長。第一章教你如何用眼神震懾偷吃貢品的螃蟹；第二章講怎麼在暴雨天不打傘還能保持發型——哦，你沒發型，跳過。”
夜叉呆立原地，手裏捧着那坨還在滴水的泥塊，眼神渙散。
“我......我真就這麼廢物？”
“別這麼想。”陳長生蹲回礁石，繼續啃果，“你至少還有優點——比如，臉皮夠厚，經得起我罵。再說了，你這顏值放海底也算中等偏上，至少比那個天天頂着蒜頭鼻巡邏的蝦將強。”
他頓了頓，補充：“雖然只強那麼一點點。”
夜叉嘴唇顫抖，忽然跪倒在地，額頭磕進泥水：“我不服......我不服啊......我明明練了《九龍破海訣》，熬了三百年寒暑，連老婆本都拿來買功法秘籍了......結果你一句話，我就成了全海笑柄......”
“所以啊。”陳長生嘆氣，“投資有風險，修仙需謹慎。你看我，從來不買二手功法，全靠嘴炮白嫖。建議你也轉型，下海直播，標題我都幫你擬好了——‘被嘲諷三千次後，我終於學會了微笑面對人生’。”
他一邊說着，一邊從葫蘆裏倒出點酒，就着海水涮了涮杯子。
“來，喝一口？五糧液味兒的，專治心碎。”
夜叉抬頭，眼中含淚：“你......你就不能認真一次嗎？”
“認真？”陳長生咧嘴一笑，“我剛才說你適合當保安隊長，那是真心話。不信你回去問問龍王，他最近正愁沒人管公廁衛生呢。”
夜叉猛然仰頭，發出一聲淒厲嚎叫，轉身撲通跳進海浪，濺起大片水花。
陳長生望着那道狼狽背影，搖頭：“現在的年輕人，抗壓能力太差。挨兩句實話就破防，以後怎麼混洪荒？”
他把空葫蘆往肩上一扛，盤腿坐回礁石。
遠處海平線泛起微光。
潮水輕輕拍岸。
他嘴裏又哼起小調：“泥丸變神丹，傻妖排成團，今天罵一個，明天繼續翻......”
忽然，海面波動。
一道銀光破浪而來。
還沒落地，先甩出一條晶瑩水帶，直抽陳長生面門。
他頭一偏，水帶“啪”地抽在身後礁石上，石屑紛飛。
“喲。”陳長生摸了摸臉頰，“這次換龍族出警了？效率挺高啊。”
銀光落地，化作一名白衣女子，長發如瀑，眸若寒星，胸前掛片龍鱗當吊墜，腰間束帶勒出驚人曲線。
她冷眼盯着陳長生：“你打了我叔父？”
“我沒打。”陳長生搖頭，“我只是讓他認清現實。再說了，他先動手的，我這是正當防衛加精神援助。”
“少廢話。”女子冷笑，“我乃西海龍女敖雨，今日特來討個說法。”
“敖雨？”陳長生挑眉，“名字挺好聽，就是脾氣太暴。你看你這一上來就甩水帶，跟菜市場潑婦有什麼區別？要不我給你推薦個課程——《優雅女性的自我修養》，包教包會，不過學費有點貴，得用龍須抵。”
敖雨臉色一沉：“你還敢提龍須？那可是我族聖物！被你拿去當褲腰帶也就算了，居然還說太短勒得慌！”
“是事實嘛。”陳長生理直氣壯，“你們龍族也太摳了，給根須子比牙線粗不了多少，綁褲子都打不出死結。要我說，下次整條尾巴剪下來編根繩，實用又拉風。”
敖雨氣得指尖發顫，周身水汽蒸騰，方圓十丈空氣瞬間溼潤。
“好！很好！既然你嘴這麼硬，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面！”
她雙手掐訣，海面轟然炸開，數十道水柱沖天而起，如巨矛般鎖定陳長生全身要害。
風雷隱隱。
殺機四溢。
陳長生卻打了個哈欠，從懷裏掏出一顆泥丸，塞進嘴裏嚼了兩下。
“你這招不錯。”他含糊道，“就是動靜太大，嚇魚。建議下次改名叫《暴雨梨花針》，聽起來文藝點，順便申請個非遺。”
敖雨咬牙：“你到底怕不怕死？”
“怕。”陳長生點頭，“怕火鍋店倒閉，怕醉仙樓換廚師，怕以後沒人敢來聽我說相聲。”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
“但不怕你。”
敖雨瞳孔一縮。
下一瞬。
陳長生抬起右手，食指輕點虛空。
“你這水柱排列，像極了廣場舞大媽占車位——亂七八糟，毫無章法。”
水柱微微一滯。
“第二排左邊那個，歪了。”
水柱晃了晃。
“右邊那個快塌了，趕緊扶一下。”
水柱劇烈搖晃。
“哎喲，倒了倒了！”
轟！
一根水柱轟然崩塌，砸向其他陣型，連鎖反應爆發，整片水域亂成一鍋粥。
敖雨法訣失控，悶哼一聲，嘴角溢血。
陳長生笑嘻嘻走上前，從她腰間抽走一塊玉佩，聞了聞。
“嗯，帶點海鹽味，挺香。”他塞進懷裏，“這算精神損失費，回頭我給你寄張明信片，寫‘對不起，但我真的忍不住’。”
敖雨怒極反笑：“你等着，我一定會讓你跪着喊龍女大人饒命。”
“行啊。”陳長生擺手，“到時候記得錄音，我去抖音當背景音，保準火。”
他轉身重新蹲回礁石，望向遠方。
海面漸寧。
唯有波浪輕拍岸邊。
一只螃蟹慢悠悠爬過，鉗子夾着半片破碎的龍鱗。
陳長生看了眼，順手撿起，吹了口氣。
“還挺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