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躺在冰涼的鐵鏽管子裏,渾身骨頭跟散了架似的,喘氣都帶着一股子鐵腥味兒。王五在旁邊兒,呼哧帶喘的,聽着跟拉風箱差不多。

“林、林師兄,”王五在黑暗裏摸索着碰了碰我胳膊,“咱這……算是逃出來了,還是掉進另一個更邪乎的坑裏了?”

我抹了把臉上的汗(也可能是凝結的水汽混着鐵鏽末子),疼得直咧嘴:“管他呢,先喘勻了氣兒再說。這地兒……倒是挺‘敦實’。” 我拍了拍身下冰涼梆硬的管道壁,發出沉悶的“咚咚”聲,“聽着不像要塌,就是這味兒,齁嗓子。”

歇了約莫一炷香功夫,感覺心跳沒那麼快了,我摸索着爬起來。眼前黢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比礦洞裏頭還黑。礦洞好歹有點兒螢石和地火反光,這兒是純純的黑暗,黑得你心裏發毛。

“王師兄,你那火折子啥的,還有沒?”我問。

“早……早用沒了。”王五聲音發苦,“就剩這身破衣裳和半拉幹糧渣子了。”

得,這下真成睜眼瞎了。我蹲下身,用手在地上摸索。地面也是金屬的,冰涼,積了層厚厚的、粉末狀的鐵鏽,跟細沙似的。我抓起一把,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除了鐵鏽味,還有一股更陳舊的、像是機油和什麼礦物混合的怪味兒。手指捻了捻,粉末細膩,有些顆粒略微扎手。

“老王,”我換了稱呼,顯得親近點,“你摸摸這地上的‘土’,是不是有點不太一樣?”

王五也學着我的樣子抓了一把,在手裏搓了搓:“是有點……不光有鏽,好像還有點……亮晶晶的碎渣子?摸着有點涼手,不像石頭。”

我心裏一動。亮晶晶?涼手?我湊近了,努力瞪大眼睛(其實啥也看不見),純粹靠手感。指尖觸碰到那些混雜在鐵鏽裏的、極其微小的硬質顆粒。我嚐試着運轉那點兒可憐的、恢復了一丟丟的靈力,混合着“觀氣”的感覺,去“感受”這些顆粒。

咦?還真有點兒門道!這些顆粒雖然細小,但其中一些,竟然蘊含着極其微弱、但異常精純的金性靈氣!還有一些,則帶着淡淡的水或土的波動。這……這他娘的哪兒是普通鐵鏽渣子?這分明是各種屬性低階礦物、甚至可能是煉廢了的靈材,經過無數年鏽蝕、混合、沉積形成的“廢料土”!

難道這管道,以前是輸送煉器廢渣或者清洗煉器爐的廢水用的?古代修士也講究個垃圾分類處理?

“老王,把這些‘土’仔細點,收集起來,用布包好。”我吩咐道,“這玩意兒,指不定有點兒用。”

“啊?這爛渣子能有啥用?”王五不解,但還是老實照做,撕下還算幹淨的裏衣布條,小心地收集那些摻雜了特殊顆粒的“鐵鏽土”。

我則開始摸索着管道內壁。內壁同樣覆蓋着厚厚的鏽層,但用手仔細觸摸,能感覺到鏽層下有規整的拼接縫隙和鉚釘痕跡。管道應該是人工鍛造拼接的,而且工藝相當不錯,這麼多年了,主體結構居然沒咋變形。我用“丙”字刀小心地刮掉一片鏽層,露出下面暗沉卻依舊致密的金屬材質,非鐵非銅,入手沉重冰涼,似乎還摻了點別的什麼……有點像我那報廢的定火盤的材質感覺,但差遠了。

這管道本身,恐怕也不是凡鐵!

我們倆像倆瞎子,在黑暗隆咚的管道裏慢慢往前挪。管道時寬時窄,有時需要爬行,有時能彎腰走。方向大體是向下的,坡度平緩。空氣越來越沉悶,那股鐵鏽和機油混合的怪味兒也更濃,還多了點陳年積水的腥氣。偶爾能聽到極其細微的“滴答”聲,不知道是哪兒滲的水。

走了不知道多久(在這種環境裏,時間感完全是亂的),我忽然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好像踩到了什麼軟中帶硬、滑不溜秋的東西。

“啥玩意兒?”我穩住身形,蹲下去摸。

入手冰涼滑膩,像是一大團半凝固的油脂,又混合了很多堅硬的顆粒。我摳了一小塊,湊到鼻子前——那股機油味主要就是它發出來的!這應該是某種用來潤滑管道或者密封的古代油脂,混合了滲入的礦物質和鐵鏽,經過漫長歲月,變成了這種古怪的膏狀物。

我心裏又是一動。這油脂能存在這麼久,肯定不是普通動物油。我嚐試用指尖引出一絲微不可查的靈氣,觸碰那油脂。

油脂毫無反應。但當我用“觀氣”去感應時,卻發現這油脂內部的結構,竟然出奇的穩定和惰性!它似乎能很好地隔絕靈氣和某些能量的滲透!

好東西啊!雖然不知道具體咋用,但先收着!我讓王五也幫忙,用刀刮下幾大塊這“陳年油膏”,用另一塊布包好。

現在,我們有了兩包“破爛”:一包“靈材廢渣土”,一包“隔靈陳年油膏”。聽起來寒磣,但在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任何有點異常的東西,都可能是救命稻草。

繼續前進。管道似乎到了盡頭,前方被一堆坍塌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屬板堵死了。堵得嚴嚴實實,僅有些極其狹窄的縫隙,別說人,耗子鑽過去都費勁。

“沒路了?”王五聲音帶着絕望。

我湊到坍塌處,仔細“觀氣”。發現堵死的後面,並非實心岩層,而是有相對開闊的空間,而且氣流微微流動,帶着點新鮮的(相對而言)黴味和土腥氣。後面肯定有通道!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活動了一下手腕,“老王,搭把手,咱把這些碎石爛鐵挪開點。小心,別弄出太大動靜。”

我們倆開始吭哧吭哧地清理障礙。碎石好辦,主要是那些扭曲鏽死的金屬板,又重又不好着力。幹了一小會兒,我就累得氣喘籲籲,傷腿又開始隱隱作痛。王五倒是挺賣力,可能覺得這是唯一的出路。

就在我們搬開一塊較大的、邊緣鋒利的金屬板時,王五突然“咦”了一聲:“林師兄,你看這板子背面!”

我湊過去,借着……呃,反正也看不見,我用手摸。金屬板背面靠近邊緣的位置,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圖案和符號!我連忙用手指仔細描摹。圖案很抽象,像是一個齒輪咬合着一個火焰的形狀,旁邊還有一些彎彎曲曲的線條和點狀標記。

這圖案……我好像在那本《地火鍛金訣》的殘頁角落裏瞥到過類似的!那似乎是古代這個煉器宗門的一種標記或徽記,可能代表某個具體的工坊或設施!

“這板子可能是當年某個重要設備的外殼或擋板!”我低聲道,“收好,說不定有用。”

我們繼續清理。又搬開幾塊碎石後,一個僅能容一人蜷縮着鑽過的缺口露了出來。缺口後面,果然是另一條更加寬敞、但同樣積滿灰塵和鏽蝕物的通道,看樣子像是個廢棄的通風主道或者檢修廊。

我和王五依次鑽了過去。這條新通道高約一人半,寬可容兩三人並行,兩側是斑駁的金屬牆壁,腳下是網格狀的鐵柵地板(很多已經鏽穿),頭頂有粗大的管道縱橫交錯。空氣流通了一些,黴味依舊,但那種陳年鐵鏽和油脂味淡了點。

我們正打量着新環境,忽然,前方黑暗深處,傳來一陣極其輕微、但連續的“咔噠……咔噠……”聲,像是某種機械關節在緩慢、僵硬地活動!

“什麼聲音?!”王五嚇得一哆嗦,立刻躲到我身後。

我也頭皮一麻。這鬼地方,除了我們,還有活物?或者說……能動的東西?

我握緊“丙”字刀,示意王五別出聲,自己則全力運轉“觀氣”,朝着聲音來源方向“看”去。

只見在前方大約十幾丈外的通道陰影裏,有一個人形輪廓的東西,正以一種極其緩慢、一頓一頓的姿勢,在……掃地?它手裏似乎拿着一把破爛的、只剩下幾根金屬條的長柄工具,一下一下,機械地刮着地面上的鐵鏽和灰塵,發出那“咔噠咔噠”的聲響。

那東西身上沒有半點活物的生氣,反而散發着一種陳舊、呆板、但異常堅韌的靈力波動,有點像法器,但更笨拙、更原始。它的動作完全是固定的模式,對我和王五的出現毫無反應,似乎只“專注”於自己那永遠也掃不幹淨的“地”。

“這是……‘機關傀儡’?還是‘掃地力士’?”我腦子裏冒出在《地火鍛金訣》裏瞄到過的只言片語,好像提到古代大宗門會用一些簡單的靈力機關來處理雜物。

看來,這管道系統連接的,恐怕不僅僅是廢棄的排水溝,而是一部分仍在最低限度運轉的古代設施維護區域!這傀儡,可能就是當年留在這裏,負責清理這條通風或檢修通道的,因爲能量不足或指令單一,就這麼傻乎乎地掃了不知多少年!

“它……它好像看不見咱們?”王五小聲說。

“嗯,應該是按固定路線和指令行動的低級傀儡。”我稍微鬆了口氣,只要不是活物或攻擊性機關就好。我盯着那緩慢移動的傀儡,又看了看手裏那包“靈材廢渣土”和“陳年油膏”,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

這傀儡還在動,說明它核心的靈力驅動部分還沒完全失效。如果能搞明白它的結構,甚至……給它“加點料”、“修一修”?

“老王,你在這兒別動,我過去瞧瞧。”我說着,躡手躡腳地朝那掃地傀儡靠近。

傀儡對我的接近毫無反應,依舊“咔噠咔噠”地掃着地。我繞到它側面,仔細觀察(主要是摸和感應)。傀儡外殼是某種暗沉的合金,鏽蝕嚴重,關節處有明顯的磨損。它後背有一個巴掌大小的方形蓋子,蓋子邊緣有卡扣,似乎可以打開。

我小心地嚐試扳動卡扣。“咔”一聲輕響,蓋子鬆動了!我屏住呼吸,慢慢掀開。

蓋子下,是一個小型的、結構復雜的靈力核心腔!中央有一塊拳頭大小、已經黯淡無光、布滿裂紋的土黃色晶石(似乎是土屬性靈石,但品質極低),晶石周圍連接着許多纖細的、有些已經斷裂或鏽蝕的金屬導管和符文線路。整個核心腔裏積滿了灰塵和鏽渣。

晶石偶爾會極其微弱地閃爍一下,提供那一點點讓傀儡活動的能量。而那些符文線路,似乎是將晶石能量轉化爲特定機械動作的關鍵。

我盯着那核心腔,腦子裏飛快地轉着《地火鍛金訣》裏關於簡單靈力傳導和能量利用的知識,又看了看手裏的兩包“破爛”。

廢渣土裏有些精純的金、土屬性顆粒……能不能用來修補或加強一下那些鏽蝕斷裂的符文線路?雖然粗陋,但死馬當活馬醫?

陳年油膏能隔絕靈氣……能不能塗在核心腔外圍,防止能量泄露,或者保護一下脆弱的連接處?

說幹就幹!我讓王五把東西遞過來。我先用手指蘸了點廢渣土裏感覺金屬性較強的顆粒,混合一點點自身的靈力(當粘合劑),小心翼翼地塗抹在一處明顯鏽斷、但兩端距離很近的符文線路上。

“滋……”微弱的靈力火花閃過,那顆粒竟然真的吸附在了斷口兩端,勉強將線路連接了起來!雖然連接得歪歪扭扭,像用鼻涕粘的,但當我將一絲靈力順着線路嚐試傳導時,竟然真的通了!雖然損耗巨大,但比徹底斷開強!

有門兒!

我精神大振,開始像個蹩腳的赤腳醫生,給這個古老的“掃地僧”做起了“心髒搭橋手術”。用廢渣土裏的不同屬性顆粒,修補不同的線路;用陳年油膏塗抹在核心腔外圍和關節連接處,試圖密封和潤滑。

過程笨拙而滑稽,好幾次差點把本就脆弱的線路徹底弄斷。王五在旁邊舉着……啥也舉不了,只能在黑暗裏幹着急,聽着我嘴裏不時蹦出“誒呀臥槽”、“這咋不聽話呢”、“湊合整吧”之類的嘀咕。

折騰了不知道多久,我感覺精神都快耗盡了,終於把幾處關鍵的、肉眼(手感)可見的斷裂線路勉強“接”上了,也給核心腔做了個簡陋的“防水防漏”處理。

最後,我看着那塊黯淡的土黃晶石。這玩意兒才是關鍵,能量快耗盡了。我身上唯一可能有點能量的……就是之前省下的最後一顆“改良版聚氣丹”了。但這丹藥屬性溫和,主要補靈力,跟土屬性晶石不太搭。

我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將那顆丹藥捏碎成粉,混合了一點廢渣土裏土屬性最強的顆粒,又擠了一滴自己的血(老套路),攪和成一團泥巴似的玩意兒,小心翼翼地敷在那塊土黃晶石表面的幾條主要裂紋上。

“祖宗誒,給點面子,動一動……”我念叨着,蓋上核心腔的蓋子,扣好卡扣。

然後,我和王五退開幾步,緊張地盯着那傀儡。

傀儡依舊頓在那裏,毫無反應。

就在我們以爲失敗了的時候——

“嗡……”

傀儡體內傳來一聲極其輕微、仿佛生鏽齒輪終於艱難轉動了一下的摩擦聲。緊接着,它那原本呆滯的、一頓一頓的掃地動作,似乎……流暢了那麼一絲絲?雖然還是慢,但那種卡頓感減輕了!

更關鍵的是,它後背核心腔的位置,透過鏽蝕的外殼縫隙,竟然透出了一點點極其微弱的、穩定的土黃色光暈!

成功了?!至少,給它續了點兒命?!

我和王五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喜。雖然這傀儡還是個戰五渣,但至少證明,我的“土法維修”在修真界的破爛上,好像也能整出點動靜!

那傀儡似乎“感覺”好受了點,掃地掃得更“投入”了,甚至朝着通道深處,慢慢挪動過去。

“跟上它!”我當機立斷,“它在這地方掃了不知多少年,肯定知道路!說不定能帶咱們找到出口,或者……別的有用的地方!”

我們倆像兩個尾隨癡漢,跟在那慢吞吞的、煥發了一丟丟“第二春”的古老掃地傀儡後面,朝着通道更深處,滿懷希望(和警惕)地走去。

嘿,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張全福,有朝一日,在這修真界的下水道裏,靠修破爛,給自己找了個鐵疙瘩帶路黨!

(第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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