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記憶浮現在眼前，她在出嫁路上遇見了山妖，被沈墨儒救了，本以爲他只是降妖除魔順道救了她，沒想到他竟把她帶回了雲嵐宗。
她現在轉世重生早已不是擁有純陰之體雲惜月。
她不知道沈墨儒究竟想幹什麼，質問道：“這是哪兒，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外面雪大，先披上。”沈墨儒再次抬手，想要爲她系上披風的系帶。
雲惜月再次避開，“我是江南江氏茶商府中的女兒，家父在江南頗有薄產。若你肯送我回去，要多少銀兩，家父必定悉數奉上。”說完雲惜月就覺得自己多言了，沈墨儒是修仙者怎麼會稀罕凡塵的銅臭。
見雲惜月執意不肯穿披風，沈墨儒沒再多說，將狐裘輕搭在臂彎，抬手打了個響指。
窗戶被嚴絲縫合地關上了，再沒有風雪從窗戶吹進來。
室內的溫度似乎又升高了一些，剛剛在窗邊吹涼的手溫熱起來。
雲惜月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啊...”昨天扭到的腳踝處還腫着，這會兒一小心碰到了窗下放的花盆，疼痛讓她下意識痛呼出聲。
下一刻，天旋地轉，沈墨儒將她抱了起來，不顧她的掙扎，幾步將她放在軟榻上。
“登徒子，無賴...”雲惜月還沒罵完。
沈墨儒突然蹲下身，抬起了她的腳。
“你、你幹什麼！”她慌忙去掙，想把腳抽回來，可沈墨儒的手指扣得極穩，幾下脫掉了她的鞋襪。
一雙玉足暴露在空氣中，足尖圓潤如珠，透着淡淡的粉暈，腳踝處那截瑩白的肌膚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紅，腫脹得厲害。
沈墨儒的目光落在那片青紅上，眸色沉了沉，他沒理會她的掙扎與斥罵，指尖微微用力，在腫脹處輕輕按壓。
“嘶——”尖銳的痛感順着神經竄上來，雲惜月的掙扎猛地一頓，眼淚再也忍不住，順着眼角滑落，“疼！你輕點！”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又羞又怒，像只炸毛卻無力反抗的小貓。
沈墨儒的動作放輕了些，指尖帶着清潤的靈力，順着腳踝的腫脹處緩緩遊走，所過之處，那股鑽心的痛感漸漸消散，隨即一股溫和的暖意，順着經脈蔓延開來。
片刻，沈墨儒鬆開了她的腳，“好了，可以正常行走了。”
腳上的疼痛奇跡般的消失了，雲惜月連忙將腳縮回來，藏在裙擺下小聲道：“多謝，你可不可以放了我，家父家母若是找不到我一定會急瘋。”
“這裏是雲嵐宗霧隱山。”沈墨儒起身走到桌前，將剛剛折來的紅梅插進窗下的白瓷淨瓶。
“你身上沾了石妖的血，那血有毒，若不及時解，不出三日便會七竅流血、爆體而亡。我帶你來是爲解毒。”沈墨儒擺弄着紅梅，漫不經心道：“你若不想解，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原來是帶她來解毒的，她就說一向高潔的沈仙君怎麼會強搶民女，“抱歉，是我誤會了。”
道完歉，她從小塌上下來，拉開衣袖露出一節手腕，湊到他面前：“仙君，我們現在就解毒吧！”
七竅流血、爆體而亡，這般死法也太慘烈了。
她才十七歲，上一世她只活了二十歲，這一世她想活得久一點。
沈墨儒垂眸，目光落在那截纖細雪白手腕，眸色深了深。
見沈墨儒遲遲未動，雲惜月眉頭微蹙，眼底浮起幾分疑惑：“仙君，治病不都要先把脈問診嗎？”
聞言，沈墨儒修長的手指抬起，指尖懸在她腕間寸許，卻並未落下，轉而緩緩下滑，輕輕覆上她的掌心。
在她細膩的掌心輕輕畫了個圈，聲音低沉如浸了雪的玉石：“你的毒需每日渡靈力，再配合丹藥，七日方能解。”
“渡靈力？那快些渡吧！”雲惜月生怕遲一點自己就七竅流血了。
手突然被握緊，沈墨儒手上溫熱的體溫傳遞過來，她慌亂地抽手，“你...你做什麼？”
“別動，渡靈力！”
渡靈力需要握手嗎？她記得修仙者渡靈力都是手心貼背。
金色靈光閃過，溫熱的靈流從掌心傳遞進來有一種奇異又舒適的感受。
過了好一會兒，雲惜月漸漸有些乏了，一直站着小腿肚子發酸。
“仙君，好了嗎？”她仰頭望着沈墨儒，睫毛輕輕顫動。
恰在此時，陽光沖破雲層，透過雕花窗櫺照進來，落在她顫動的睫毛上，閃着淺金色的光。
沈墨儒垂下眼簾，望着她眼中的天真懵懂，喉結微動。
“咕嚕，咕嚕。”雲惜月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打破了室內的靜謐。
“好了。”沈墨儒有些不舍地鬆開了掌心那只溫軟的手，“你先去換身衣服。”
雲惜月低下頭，才發覺自己還穿着昨日的嫁衣，裙擺褶皺不堪，沾着斑駁血污。
她咬了咬唇，有些爲難，她沒有換洗的衣物，總不能穿沈墨儒的吧？他比她高出一大截，不合身。
糾結了半天，雲惜月攥着衣角，終是下定決心：“我就穿這……”
話音未落，抬眼便見沈墨儒遞來一套衣物，聲音淡得像山間雲霧：“你先穿這個。”
那是一套女子衣衫，海棠色上裳繡着細碎纏枝紋，杏色儒裙裙擺綴着銀線繡成的小朵梨花，外面搭着一件月白紗質披帛。
是她的衣服，十七年了 他還留着她的衣服，雲惜月下意識接在手中。
“淨房裏有溫水，你可以順便洗漱。”沈墨儒說完轉身推門而去。
吱呀一聲，門被輕輕帶上。
雲惜月走到淨房，用溫水洗了臉，又在裏間屏風後換上幹淨衣服。
剛整理好裙擺，一股濃鬱的飯菜香便飄了進來，勾得她肚子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誰在做飯？
她踩着門外厚厚的積雪，順着香氣來到偏殿。
一襲月白長衫、緩帶輕袍的沈墨儒，竟正站在灶台前煮粥。
君子遠庖廚，沈墨儒修爲很高早已辟谷，她在的時候沈墨儒從沒做過飯，他一直以爲他不會做飯，原來他也會做飯，還有模有樣的。
砂鍋中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氤氳熱氣。
雲惜月靠在門邊，靜靜看着他，他的手指纖長幹淨，攪動粥的動作竟然有些好看。
“進來吧！”清潤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聽到聲音，雲惜月忙回神走進屋。
陽光照在她身上，海棠色衣衫很合身，襯得她面色愈發嬌俏。
沈墨儒有一瞬恍惚，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
巨大的悲傷將他席卷，他迅速轉過頭，掩去眼底的紅痕。
不一會兒，早膳端上了桌。
攬月閣正殿的方桌中央擺着一只汝窯白瓷蓋碗，掀開蓋子，皮蛋瘦肉粥的清香撲鼻。旁邊一只青釉小碟裏，碼着四枚蟹粉小籠包，皮薄如紙，隱隱可見內裏橙紅的蟹膏。
還有兩碟精致小菜，一碟是醃得脆嫩的姜絲梅。另一碟是翡翠碧玉般的涼拌豌豆苗。
這些全是她喜歡的。
以前她在的時候，沈墨儒辟谷從不同她一起用飯，原來他的喜好同她相似。
雲惜月站在桌邊，悄悄咽了咽口水。
“坐下一起吃吧。”
昨日一整天在轎中奔波，她幾乎沒怎麼吃東西，早餓得前胸貼後背。
得了應允，雲惜月坐下夾起一只蟹粉小籠包，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她吃得太急，忘了小籠包有湯汁，淡黃色的湯汁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她有些尷尬，忙在袖中翻找手帕，然而這件衣服是她新換的袖袋中什麼都沒有。
一只素白手帕湊到面前。
“多謝！”雲惜月接過手帕，這只手帕上帶着淡淡的雪氣夾雜着蘭草香是沈墨儒身上的香味
吃完早膳雲惜月轉過身想去端茶端了個空，
她習慣吃完飯後喝茶漱口，以往這個時候秋桐已經端來了茶。
看着身側空蕩蕩的位置，雲惜月想起了秋桐和送親的隊伍。
不知道他們怎樣了，看不見新娘，他們肯定急的團團轉。
“仙君我可不可以先回去給家裏人報個信?找不到我，他們該着急了。”她問。
殿內靜了片刻，只聽得見窗外的風聲。
沈墨儒抬眼，眸色深沉如寒潭，半晌他才吐出一個字：“好。”
雲惜月轉身往殿外走，可剛走到殿門處，還沒邁過門檻。
“砰”的一聲巨響，沉重的殿門關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