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陰影
鏽帶星球的夜風裹着金屬碎屑，像無數細小的刀片刮過林澈的臉頰。他蹲在“破鐵酒吧”後門的陰影裏，指尖劃過腕上生物芯片的冷光——芯片表面正跳動着淡藍色的數據流，將蘇晴提供的解密設備參數與自己記憶中的聯盟技術標準逐一比對。三小時前，這個自稱“自由火種”成員的女人用一把改裝脈沖槍頂住他的後腰，卻在看到他解碼海盜飛船系統的手法後，突然轉變了態度。
“聯盟的‘捕星者’已經封鎖了鏽帶的三個太空港，”蘇晴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着電流的雜音，“我在酒吧二樓的儲藏室放了設備，密碼是你三年前在星核計劃的工號。”林澈皺眉，指尖在虛擬鍵盤上停頓——他的工號“XC-071”是只有核心團隊才知道的信息，這個女人的身份遠比她表現得更復雜。
他起身貼着牆壁移動，破舊的合金門板在腳下發出吱呀的聲響。酒吧裏傳來醉漢的嘶吼和金屬樂的轟鳴，混合着鏽帶特有的機油味，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混亂。二樓的樓梯扶手早已鏽跡斑斑，林澈每走一步都要確認扶手的承重，生物芯片自動掃描周圍的熱源——三個在吧台前酗酒的男人，兩個在舞池扭動的女人，還有一個隱藏在儲藏室門口的心跳信號，頻率穩定，顯然是受過訓練的守衛。
儲藏室的門是老式的機械鎖，林澈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細鐵絲，這是他在廢棄空間站“冥河-7”上練就的生存技能。鐵絲插入鎖孔的瞬間，生物芯片同步激活了微型電磁脈沖，鎖芯裏的彈子在磁場作用下輕微震動。三十秒後，“咔嗒”一聲輕響，門被推開一條縫隙。
儲藏室裏堆滿了廢棄的飛船零件，濃烈的防鏽劑氣味撲面而來。林澈的目光迅速鎖定在角落的金屬箱上——箱子表面印有“自由火種”的標志：一團燃燒的星火包裹着齒輪。他輸入工號“XC-071”，箱蓋緩緩彈開，露出裏面的解密設備：一台巴掌大小的銀色裝置，表面布滿了細密的接口，中央的顯示屏閃爍着待機的綠光。
“比我想象的簡陋。”林澈低聲自語，指尖剛碰到設備，通訊器突然響起急促的警報聲。蘇晴的聲音帶着急促的喘息：“快走！捕星者的巡邏隊往這邊來了，他們的掃描儀能檢測到聯盟的生物芯片！”
林澈立刻合上金屬箱，將設備塞進懷裏。他剛要轉身，儲藏室的門突然被踹開，刺眼的探照燈直射他的臉。三個穿着黑色作戰服的捕星者舉着脈沖步槍，頭盔上的顯示屏閃爍着紅色的鎖定框——“目標確認：林澈，星核計劃叛逃者，懸賞等級S級。”
“放下設備，雙手抱頭！”爲首的捕星者嘶吼着，手指扣在扳機上。林澈的大腦飛速運轉，生物芯片自動分析對方的武器參數：脈沖步槍的有效射程十米，射速每秒三發，弱點在槍管連接處的合金接口。他假裝順從地舉起手，腳下卻悄悄踢向身邊的金屬零件箱。
箱子在地面上滑動，發出刺耳的聲響。捕星者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林澈趁機啓動生物芯片的緊急程序——一道微弱的電磁脈沖從芯片中釋放，幹擾了捕星者的頭盔通訊系統。爲首的捕星者咒罵一聲，伸手去調整頭盔，林澈抓住這個間隙，猛地沖向右側的窗戶。
玻璃在撞擊下碎裂，林澈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重重摔在酒吧後院的垃圾堆裏。金屬碎片劃破了他的手臂，鮮血立刻滲了出來，但他顧不上疼痛，爬起來就往巷口跑。身後傳來捕星者的槍聲，脈沖子彈在地面上炸開一個個小坑，灼熱的氣浪幾乎要灼傷他的後背。
“這邊！”蘇晴的聲音從巷口的陰影裏傳來，她駕駛着一輛破舊的懸浮摩托，車身塗滿了迷彩塗裝。林澈縱身跳上後座，蘇晴立刻擰動油門，摩托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沖出小巷，融入鏽帶星球混亂的車流中。
懸浮摩托在高低錯落的金屬建築之間穿梭，下方是奔騰的工業廢水河，泛着令人作嘔的綠色泡沫。林澈回頭望去，捕星者的懸浮警車緊隨其後，車頂的探照燈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道光柱。蘇晴突然猛打方向，摩托沖進一條狹窄的管道，管道內壁布滿了生鏽的鉚釘，擦過車身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你到底是誰？”林澈抓住蘇晴的肩膀，聲音壓得很低，“你不僅知道我的工號，還清楚捕星者的巡邏路線，你不是普通的自由火種成員。”蘇晴沒有回頭，只是從口袋裏扔給他一個小小的金屬牌——上面刻着星核計劃的標志，還有一個名字：“蘇晴，生物倫理審查員，2244年離職。”
林澈的瞳孔驟然收縮。2244年，正是星核計劃開始人體實驗的年份，也是他的導師張教授“意外”身亡的時間。他記得張教授曾提起過，有一位審查員因反對人體實驗，被聯盟強制離職，沒想到竟然是蘇晴。
“張教授是我父親的學生，”蘇晴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他死前給我發過一封加密郵件，裏面有星核計劃的部分數據，還有你的名字——他說你是唯一能阻止這個計劃的人。”摩托突然沖出管道，落在一片廢棄的飛船墳場裏。蘇晴關掉引擎，周圍瞬間陷入死寂，只有遠處捕星者的警笛聲在逐漸遠去。
林澈打開金屬箱，取出解密設備。他將自己的生物芯片與設備連接，顯示屏上立刻跳出一串復雜的代碼——這是三天前他在冥河-7空間站捕捉到的求救信號，經過初步解碼，確認來自聯盟首都星阿爾法的地下實驗室。蘇晴湊過來，手指點在顯示屏的某個位置：“這裏有個隱藏的坐標，應該是實驗體的具體位置。”
林澈的指尖在虛擬鍵盤上飛速敲擊，代碼像流水般在屏幕上滾動。生物芯片與設備產生共鳴，發出微弱的藍光，信號中的加密層被一層層剝開。兩個小時後，屏幕上終於顯示出完整的信息：“實驗體編號03，姓名未知，狀態：記憶封鎖，體內植入星塵樣本，求救信號每12小時自動發送一次，位置：阿爾法星，地下三層，生物實驗室B區。”
“星塵樣本？”林澈皺起眉頭，這個名字他只在星核計劃的最高級文件中見過，當時文件裏只標注了“特殊物質，用於基因編碼優化”，卻沒有任何具體參數。蘇晴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我在張教授的郵件裏看到過，星塵不是人類制造的物質，是聯盟在2220年發現的外星遺跡裏提取的……他們想用星塵改造人類的基因。”
林澈的心髒猛地一沉。他想起三年前的實驗事故——那天他正在實驗室調試基因編碼程序，突然發生劇烈爆炸，實驗室裏的星塵樣本全部失蹤，而他被陳默指認爲竊取樣本的叛徒。現在看來，那場爆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聯盟爲了掩蓋星塵的秘密而策劃的陰謀。
“我們必須去阿爾法星，”林澈握緊拳頭，顯示屏的光映在他的眼睛裏，“不僅要救出03號實驗體，還要找到星塵的真相。”蘇晴點頭，從背包裏拿出一張星際地圖：“我已經聯系了自由火種的飛船，三天後在鏽帶的太空港接應我們。不過阿爾法星是聯盟的核心，防守比鏽帶嚴密十倍，我們需要一個計劃。”
林澈的目光落在生物芯片上，芯片表面的數據流突然變得紊亂——他想起在冥河-7空間站時，芯片曾預警過異常信號，當時他以爲只是設備故障，現在看來，那或許是03號實驗體發出的求救信號第一次突破聯盟的封鎖。“我有個想法，”林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聯盟的生物識別系統都與星核計劃的數據庫相連，而我的芯片曾經是核心授權芯片，只要能侵入數據庫，我們就能僞裝成聯盟的工作人員潛入阿爾法星。”
蘇晴的眼睛亮了起來：“我認識一個人，或許能幫我們——他是星核計劃的前數據庫管理員，現在隱居在鏽帶的黑市區，因爲反對人體實驗被聯盟通緝。”林澈點頭，將解密設備收好：“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兩人重新啓動懸浮摩托，朝着黑市區的方向駛去。鏽帶星球的夜空沒有星星，只有工業廢氣形成的暗紅色雲層，像一塊沉重的幕布壓在頭頂。林澈看着前方黑暗中的城市輪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生物芯片——三年來，他一直活在背叛和逃亡的陰影裏，現在，終於有了一絲接近真相的希望。
突然，生物芯片再次發出預警，顯示屏上跳出一行紅色的文字：“檢測到高濃度星塵信號，來源：阿爾法星方向。”林澈的心猛地一跳，他抬頭望向天空，仿佛能看到遙遠的阿爾法星地下實驗室裏，那個被囚禁的實驗體正在發出絕望的求救。
“加快速度，”林澈的聲音變得堅定，“我們沒有時間浪費了。”蘇晴擰動油門，懸浮摩托的引擎發出怒吼，在黑暗的街道上留下一道藍色的光痕。遠處的太空港傳來飛船起飛的轟鳴聲，那是通往阿爾法星的方向，也是通往真相和救贖的唯一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