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何超的聲音不高。
“開門。”
“警察。”
洪齊的身體僵在門後,一動不動,額角的冷汗順着臉頰滑落。
完了。
“老公……怎麼辦?怎麼辦啊?”金璐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幾乎要哭出來。
他猛地回頭,壓低了聲音:“哭什麼哭!閉嘴!天塌不下來!”
門外的何超極有耐心,只是靜靜地等着。
他知道,
時間拖得越久,他們的心理防線就越脆弱。
終於,門裏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咔噠。”
門被拉開一道縫。
洪齊那張布滿冷汗的臉露了出來“警察……警察同志,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何超的目光越過他,掃了一眼屋內的情形。
客廳不大,陳設簡單,但收拾得還算幹淨。
“我們是市刑偵支隊的,”何超亮出自己的證件“找你了解一些情況。”
“哦哦,好,那……那快請進。”
何超和蘇強走了進去,黃安緊隨其後。
“老公,誰啊?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開了,穿着一身粉色絲綢睡衣的金璐走了出來,她打了個哈欠,好像真的剛剛被吵醒。
好演技。
何超心裏冷笑。
如果不是提前掌握了線索,恐怕真的要被這對夫妻給騙過去了。
蘇強可沒何超那麼好的耐心:“洪齊,金璐,我們想問問關於趙淑的事情。”
“趙淑?她怎麼了?她不是出去旅遊了嗎?”
她說着,目光轉向洪齊。
洪齊立刻點頭附和:“對啊,警察同志,前段時間她還跟我們說,要出去散散心呢。”
“她失蹤了。”蘇強盯着他們兩個。
“什麼?!”金璐的音調瞬間拔高“失蹤了?怎麼會失蹤了呢?警察同志,你們沒搞錯吧?”
“我們接到報案,正在調查。”蘇強繼續施壓,“根據我們的調查,趙淑失蹤前,洪齊,給她轉了四十萬。”
“對啊!”金璐立刻接話,“警察同志,這事兒我可得好好跟你們說說!那四十萬是我們借給淑芬的!
她說要買房子,我們才借給她的!她人可千萬不能出事啊!她要是出事了,我們這錢……我們這錢找誰要去啊?!”
她說着說着,眼圈就紅了。
蘇強皺起了眉頭,:“四十萬不是小數目。你們跟趙淑非親非故,就這麼輕易借給她了?
據我所知,趙淑的工作,想在短時間內還清這筆錢,可不太容易吧?”
“警察同志,話不能這麼說!”金璐情緒激動地反駁,“我跟淑芬那是什麼關系?我們是高中同學!一個宿舍住了三年的好姐妹!比親姐妹還親!
她說她看上一個房子,首付就差這麼點,急着要,不然房子就沒了。
她說了,等她貸款下來就立馬還我們一部分。我們手裏正好有筆現金,就先借給她周轉了。這有什麼不合常理的?”
洪齊在旁邊聽着,暗暗鬆了口氣,對妻子的表現佩服得五體投地。
然而,他們完美的表演,在何超眼裏,不過是徒勞的掙扎。
從金璐走出臥室的那一刻起,何超的目光就沒離開過她的頭頂。
那裏,籠罩着一團和洪齊頭頂一模一樣的,濃鬱的紫黑色。
那是罪惡的顏色。
何超可以百分之百斷定,這兩個人,都是凶手。
何超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
直到他們說完,何超才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很輕。
“7月13號,星期五,趙淑失蹤當天。”
慢慢地問:“你們二位,在哪兒?做了什麼?”
洪齊假裝努力地回憶:“十三號……十三號是星期五……我想想啊,那天……”
“哎呀,我想起來了!”金璐聲音響亮地打斷了他,“老公你忘啦?那天我們不是約了袁虎和沈力在家裏打牌嗎?”
她轉向何超解釋道:“警察同志,我記性好!那天我們四個,從早上九點多就開始打,一直打到第二天凌晨一點多才散的!午飯晚飯都是叫的外賣!”
“對!打牌!沒錯!就是打牌!哎呀,我這腦子,你看……”
袁虎,沈力。
何超在心裏默念着這兩個名字。
他記得,黃安說過,趙淑是周五下午離開家的,說要去見一個朋友,到了晚上八點,手機就關機了。
洪齊和金璐提供的這個時間線,從早上九點到次日凌晨一點,完美覆蓋了趙淑的失蹤時間。
他們敢把袁虎和沈力的名字說出來,就說明他們有恃無恐,不怕警察去查。
因爲一旦去查,袁虎和沈力一定會給出同樣的口供。
這反過來證明了,袁虎和沈力,也是同夥。
何超的目的達到了。
他不僅確認了洪齊和金璐的嫌疑,還順藤摸瓜,摸出了另外兩個同夥。
“在家裏打牌?”“就在這兒?”
“對,對,就在這兒。”洪齊趕忙回答。
這裏,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行,情況我們基本了解了。”何超站起身“感謝你們的配合。我們隨便看看,就走。”
“看?看什麼?”
“例行公事。”何超說得輕描淡寫。
他並沒有真的仔細搜查,只是在臥室和衛生間裏轉了一圈,目光隨意地掃過,像是在例行公事地檢查環境。
何超知道,只要是犯罪,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看不見的痕跡,比看得見的,更致命。
幾分鍾後,何超走了出來。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如果想起什麼別的線索,隨時聯系我們。”
他留下自己的電話,“我們走。”
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上。
客廳裏,洪齊和金璐靠在門上,順着門板滑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