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鬧鍾依舊準時在六點半響起。
江不驚被那熟悉的“滴滴滴”拽上來,伸手一拍——拍空了。
手機漂浮在半空,自己關了鬧鍾,然後穩穩地飄回三腳架上,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扶着。
“……”
江不驚愣了三秒,昨晚的一切像壓縮包一樣在腦子裏“啪”地解壓:飛起來的符紙、自己被糊臉的黃符、會自己洗碗的水槽,還有——那個在他耳邊說“早點睡”的女聲。
“早。”那道聲音再一次出現,這回沒裝鬼,語氣很日常,“你鬧鍾鈴聲真難聽。”
白悠悠整個人斜躺在天花板上,兩條腿晃啊晃,像一只反重力貓。
“你、你怎麼睡在那兒?”江不驚被她的姿勢嚇了一跳。
“習慣。”白悠悠打了個哈欠,“生前回家太晚,只能躺床上刷短視頻。現在變鬼了,總得換個視角。”
她伸手往下一指:“從這個角度看,你睡覺打呼的時候鼻孔挺大。”
“……”
謝謝你,新的一天從羞辱開始。
江不驚掙扎着從床上坐起來,揉眼睛:“你昨晚……沒睡?”
“鬼睡什麼覺。”白悠悠搖晃着自己半透明的腳,“又不會猝死第二次。”
說完這句,她自己停了一秒。
——有些話,鬼說出來也有點扎心。
“那你……一晚上在幹嘛?”江不驚問。
“看你後台數據啊。”她理所當然,“你不是說直播完要看數據嗎,我幫你看了一晚上。”
她打了個響指,一塊透明面板在半空彈開,今天特地切成“人類可視化模式”,數字被整理得像報表一樣整齊:
【昨夜直播數據】
在線峰值:5421
新增關注:3021
彈幕數:18974
禮物總額:——(略顯心酸的一個數字)
白悠悠善意地替他遮了遮禮物那一欄:“這個先別看,容易影響你早晨心情。”
“……”
果然還是看見了。
雖然數額不大,但對一個平時靠幾百人勉強糊口的小UP來說,這已經是飛躍。
“你有好幾個彈幕我印象挺深。”白悠悠手指在空中點了點,“有個說‘好久沒這麼笑過了’,還有個說‘今天睡得會比前幾天踏實一點’。”
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哦,還有一個說‘主播你可以把洗碗的靈異服務外包給我媽,她肯定很開心’。”
“……”
“你們人類的笑點和恐懼點都好奇怪。”她總結,“被符紙糊臉不太怕,看到碗會自己洗,倒是有人感動。”
“說明生活才是最大的恐怖片。”江不驚抓起毛巾往臉上一糊,“尤其是水槽裏的生活。”
洗漱完出來,簡陋的小客廳已經多了一個東西。
準確說,是多了一個人。
不,是多了一個穿着像人、存在感不太像人的東西。
茶幾前端端正正坐着個小黑影,穿着板正的小西服、打着領帶,臉上掛着標準業務微笑,腿短得腳夠不到地,整個人懸空晃啊晃。
——小黑,地府實習接引員,工號HX-008。
他懷裏抱着一只公文包,公文包上印着幾個金色大字:
“地府·文明嚇人項目組”。
“早上好,兩位合作夥伴。”小黑禮貌地沖江不驚點頭,又對白悠悠頷首,“根據最新流程要求,我需要進行一次‘線下項目說明會’。”
“???”
江不驚還沒完全接受“屋裏多了一只女鬼”的現實,現在又多了個看起來像鬼界銷售代表的小黑。
“你……怎麼上來的?”他條件反射地往門上一看——門好好關着。
“走樓梯啊。”小黑一臉“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的表情,“我們地府公務員也是很講究流程的。”
“可你……”江不驚目睹他從沙發背後一點點“長”出來,這畫面怎麼都不太像走樓梯。
“樓梯走到一半,發現你家樓道太亂,我就從下水道這邊抄近道了。”小黑實話實說,“樓道衛生問題建議你們向物業反映。”
“……”
連鬼都嫌樓道亂,這棟樓確實有點過分。
白悠悠倒是見慣了小黑的出場方式,她一屁股從天花板滑下來,落在沙發上:“項目說明會?這麼快?”
“當然。”小黑打開公文包,裏面整整齊齊塞滿了各種文件——紙的、光的、直接投影在半空的。
“昨晚那場直播已經被上面標注爲‘典型案例’。”他熟練得像個在匯報KPI的團隊leader,“項目組認爲有必要盡快規範你們的合作流程。”
說話間,一塊屏幕狀的光板在半空展開。
上面赫然寫着:
【跨界聯合項目組·人鬼合作試點(正式版)】
白悠悠:“喲,還真用了我起的名字。”
小黑咳了一聲:“命名費已打入你的幽靈賬戶,逝者不可提現,僅供觀摩。”
“……”
鬼連版權費都只給看不着的錢,這世界真是到哪都一樣。
小黑開始翻頁,語速飛快:
“第一條,人鬼雙方需明確職責分工:
——白悠悠,負責靈異現象呈現、驚嚇度控制、情緒安撫;
——江不驚,負責直播間運營、內容策劃、輿論引導。”
“第二條,禁止以下行爲:
利用靈異現象進行詐騙、敲詐、非法集資;
公然詆毀地府形象(包括但不限於吐槽領導、曝光工資);
公開泄露輪回系統細節,引發大規模躺平情緒。”
念到第三點時,小黑抬頭看了白悠悠一眼,意味深長。
“我又沒見過輪回系統。”白悠悠舉手,“我死了到現在都還在實習期呢。”
“但你嘴碎,怕你瞎編。”小黑十分現實。
江不驚在旁邊舉手:“那……我吐槽人間的領導行嗎?”
小黑想了想:“行,人間那邊暫時還沒和我們籤約。”
“……”
這算是某種上層默契嗎。
小黑繼續往下翻:
“第三條,鼓勵行爲:
在直播過程中適度宣傳健康生活方式(例如:別熬夜、多喝水、遠離猝死);
以輕鬆幽默方式呈現生死話題,減少人類對死亡的畏懼感;
通過實際行動輔助人類改善生活狀態(例如:提醒關火、關燃氣、關電源,避免猝死以外的意外死亡)。”
“你看見沒?”白悠悠戳戳江不驚,“我們這叫高危行業。”
“你們這是保險公司合作項目吧?”江不驚懷疑,“下一條是不是要求我們跟某品牌枸杞合作?”
小黑像是沒聽見吐槽,一本正經翻到最後一頁:“重點在這裏——”
【近期任務安排】
任務一:策劃並執行一場主題爲“社畜不想死”的聯合直播。
要求:
——至少包含1個輕度靈異互動;
——至少輸出3條“垃圾但有用”的生活建議;
——避免刻意渲染絕望氣氛,結尾需保留1個希望點。
下面備注裏,還特別標了注:
【示例生活建議:
——不要邊走路邊看手機;
——不要把充電器插頭永遠插在插座上;
——不要在心情極差時做重大決定。】
白悠悠仔細看完,發出靈魂提問:
“爲什麼‘不要連續兩天點同一家炸雞外賣’這種沒寫進去?這也很容易猝死啊。”
“那條被否了。”小黑頭也不抬,“上面說,禁止幹涉人類最後一點快樂。”
“……”
江不驚被這三方“人鬼領導層”共同擬定的按鈕邏輯震撼了一秒。
原來在他們眼裏,炸雞是最後一道防火牆。
“簡單理解,”小黑合上光板,“這次直播,你們要把昨晚那場做得更有‘方向感’。”
“方向感?”白悠悠皺眉,“往哪兒?”
“往‘讓人活下去’。”小黑頓了頓,略微嚴肅了一點。
他平時笑眯眯的眼睛,因爲這句話變得認真起來。
“現在往下跳的、猝死的、意外的太多了,上面怕你們搞着搞着,把人類搞得更想死。”
“所以要求你們——”他抬頭,看向兩人,“至少,讓看完你們直播的人,明天早上還有一點起床的理由。”
這句話,說得不鬼不神,很人。
屋裏短暫安靜了一瞬。
連窗外那輛早高峰的垃圾車都像停頓了兩秒才繼續倒車“滴滴滴”。
“……”
江不驚舔舔嘴唇,打破安靜:“那……我們要怎麼做?”
“這就看你們了。”小黑把公文包一合,從茶幾頂上站起來,認真地拍了拍西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上面只負責給大方向,具體工地上咋幹——”
他沖兩人點點頭:“要靠你們這些一線員工。”
這話,太像人間某些會開完就跑的領導了。
但從小黑嘴裏說出來,莫名沒那麼討厭。
可能是因爲,他自己也是真·熬夜的基層公務員。
“好吧。”白悠悠長出一口氣,“那我們開會。”
她說“開會”兩個字的時候,下意識挺直了背,一臉“又要做方案”的苦大仇深。
江不驚也不知是被她帶偏,還是職業病復發:“那我去泡杯速溶咖啡。”
“你還敢喝這個?”白悠悠條件反射,“死因寫得不夠清楚是不是。”
“……”
他默默把手從咖啡壺上縮回來,轉身去倒了杯白開水,給自己心髒留點尊嚴。
十分鍾後,一鬼一人一小黑,對着一張廉價折疊桌開起了“項目策劃會”。
桌上攤着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A4紙、廢舊記事本、半盒被風吹卷邊的餅幹、兩支沒墨的筆、一支還能用的。
江不驚艱難地從那堆筆裏挑出唯一能寫的那支,在紙上寫了幾個大字:
【直播主題:社畜不想死】
“這個標題有點沖。”白悠悠皺眉,“會不會過不了審查?”
“你們地府審批口味不一樣。”江不驚很有經驗,“平台那邊更在意是不是誇大、是不是標題黨。”
他想了想,在下面又寫了一行小字:
【副標題:——女鬼帶你科學避開猝死雷區】
“看吧。”他指給白悠悠看,“加個‘科學’就會顯得我們很正經。”
白悠悠:“……”
這是人間成熟UP主的生存智慧:在任何離譜行爲後面加一個‘科普’。
“那內容呢?”她挽起袖子,一副要認真幹活的樣子,“我們得有結構。”
她熟練地在紙上畫了三個大圈,寫上:
輕度靈異互動
垃圾但有用建議
一個希望點
江不驚看着那幾個字,突然有點恍惚。
——這布局,這邏輯,這標題下分點的方式,怎麼這麼像他以前做過的……項目匯報PPT。
“你以前是不是做策劃的?”他問。
“不是。”白悠悠搖頭,“我以前做前端開發的。”
“???”
“但我們組的策劃老寫不出PPT,經常拉着我幫忙排版。”她平靜地揭開社畜互害歷史,“久而久之,我就會了。”
她頓了一下,語氣有點發酸:“而且很多會是開給我們自己聽的,領導看看開頭,剩下半小時都是我們自我反省。”
“……”
這公司聽着就有點地府的味道。
“行,那我們具體拆一下。”江不驚把紙轉回來,“第一部分,輕度靈異互動——”
“上門洗碗算嗎?”白悠悠問。
“不算。”小黑還在旁邊做會議記錄,頭也不抬,“洗碗會造成項目職能混淆,被家務部門投訴。”
“……”
“那……幫觀衆關燃氣?”白悠悠認真,“很有現實意義。”
“可以。”小黑點頭,“但注意不要侵犯人類隱私。”
“你們條件也太苛刻了。”江不驚忍不住,“要我們又嚇人,又不能太嚇,還要順便當保姆。”
“服務業。”小黑淡定兩個字,像在說天道輪回,“誰讓你們現在屬於‘情緒價值輸出型崗位’。”
這話說得,連白悠悠都無言以對。
“那幹脆這樣。”江不驚靈光一閃,“我們搞一期**‘社畜靈異家訪’**。”
“家訪?”倆鬼一起抬頭。
“對啊。”他想得飛快,“提前征集幾個願意上麥的觀衆,讓他們開攝像頭給我們看看自己的工位、出租屋或者宿舍。”
“然後呢?”白悠悠來了興趣。
“然後——”他眯起眼,嘴角勾出一個有點壞的弧度,“你負責給他們指出潛在的危險點,比如插滿拖線板的插座、被啃得只剩架子的椅子、隨時能砸下來的書堆。”
“順便嚇他們一句‘小心點活着’。”
白悠悠:“……”
“最後我們再根據現場情況,給出幾個不太難做到的建議。”江不驚說,“比如:別把電腦放枕頭邊上睡、別抱着電熱毯加班、別在地上接三十個插排。”
“——這種‘垃圾但有用’的。”
他越說越覺得這方案靠譜:“你看,觀衆有參與感,平台看着不至於封你,地府那邊可以寫‘成功挽救N位潛在猝死對象’。”
“你們陽間這邊,是不是也很擅長寫總結報告?”小黑真誠發問。
“當然。”江不驚毫不謙虛,“畢竟這玩意兒,有時候比幹活本身還重要。”
光板上,系統自動補了一句:
【建議:將本次直播記錄爲‘試點活動’樣本。】
“那希望點呢?”白悠悠忽然問。
“嗯?”
“第三部分,一個希望點。”她認真看着紙,“我們不能只告訴他們別死,還得給點活着的理由。”
屋子裏安靜了一瞬。
“……”
這是個比“靈異”難多了的問題。
“希望點啊……”江不驚撓頭,“我最多給他們看一看你洗碗,告訴他們‘鬼都在努力幹活你也加把勁’。”
“這算什麼希望。”白悠悠嫌棄,“這是互相綁架。”
她自己思索了一會兒,突然說:“那不如這樣——”
“我們說,每天給自己留一個小小的期待。”
江不驚:“???”
“可以是很小很小的那種。”她比劃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圈,“比如:明天早上要喝的那杯熱豆漿、那部追了很久的劇更新了、月底那張電影票、終於攢夠錢買的一個小玩意。”
“這些夠嗎?”他有點懷疑,“會不會太……雞湯?”
“你別看不起小期待。”白悠悠語氣出奇認真,“我後來回想——”
“我那幾個月能撐下來的原因之一,是因爲我一直在給自己畫小餅。”
“等過了這波上線,我就給自己買條新裙子;
等熬完這周,就去吃那家很貴的自助;
等拿到年終,就去旅遊……”
她邊列邊笑:“結果到最後,全成了**‘等下輩子’**。”
江不驚聽了,心裏莫名有點澀。
“那你現在——”他忍不住問,“還有什麼……小期待嗎?”
“有啊。”
白悠悠伸手,點了點空中那個“鬼界食堂體驗券*3”。
“我期待第一頓飯。”她笑,“聽說他們的魚味不錯。”
“……”
這期待聽起來挺樸素,卻意外有點可愛。
“那就這麼定了。”她拿起那支快沒墨的筆,在紙上認真寫上:
【希望點:
——每次直播最後提醒一句:
‘給自己留一個明天的期待。小小的也可以。’】
墨有點淡,但字出奇整齊。
小黑站在一旁,看着那行字,竟然沒吐槽,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可以。”他說,“這個希望點不貴,但挺……適合你們這種段位的。”
“你們還有高段位的?”江不驚好奇。
“當然。”小黑臉上露出一絲“不可說”的神秘微笑,“等你們項目做大了,再給你們講‘高級希望點’。”
“比如——”
他頓了頓,別有深意:“比如有些人臨死前希望的,不是活着,而是希望死得有點意義。那個就比較……復雜了。”
房間氣氛一下又沉了點。
白悠悠果斷拍桌:“行了會議結束,別把早會開成追悼會。”
“也是。”小黑“啪”地合上公文包,“那我先回去寫會議紀要,順便幫你們申請點資源。”
“資源?”兩人齊聲。
“比如——”小黑掰手指,“下次直播的時候,幫你們把信號穩定點,不至於關鍵時刻掉線。”
江不驚眼睛一亮:“地府還能管網速?”
“我們不能提速,但可以——”他神秘一笑,“稍微拖慢一下你鄰居那邊看劇的緩沖。”
“……”
這是某種形式的流量傾斜?
“行了,我該走了。”小黑站起來,禮貌地鞠了一躬,“人鬼聯合項目組,正式進入試運行階段,後續辛苦兩位。”
他說完,整個人“唰”地一下,從沙發背後往下沉,像被誰拖進了沙發底。
江不驚下意識掀起沙發墊看了一眼——下面只有一堆掉落的瓜子殼、一只失蹤已久的充電器頭,還有一張過期快遞單。
鬼走得幹淨利落,連個腳印都不帶。
會開完了。
桌上的那張紙,被白悠悠小心地攤平,又用礦泉水瓶壓住一角。
“你還挺當回事。”江不驚說。
“當然。”她抱臂,一臉嚴肅,“這是我死後的第一份正式‘事業’。”
“說得好像你生前就不當回事似的。”
“我生前當的是別人的事業。”她聳聳肩,“現在好不容易有一件,有點我自己味道的。”
她指指那行“社畜不想死”和“給自己留一個期待”的字:“這個,總算有一點,是從我死過一次得出來的經驗。”
“聽着挺慘。”江不驚忍不住說,“但也……挺真。”
“真就行。”白悠悠眨眨眼,“無厘頭歸無厘頭,人味不能丟。”
她說完,又突然想到什麼:“對了,今晚直播之前,我們得先測試一下——”
“測試什麼?”
“隱身功能。”她眼睛亮了亮,“系統昨天給我開了一級隱身,我還沒正式試。”
她說話間整個人一抖,像有人按了個開關,下一秒——她漸漸淡下去,直到徹底消失不見。
“……”
屋子裏霎時安靜了。
江不驚四下看了看:“你人呢?”
“在。”她的聲音從他左耳邊響起。
“……”
“這隱身有啥好測試的?”他心有餘悸,“你昨天就已經夠隱身了。”
“不一樣。”白悠悠興奮,“以後我們可以設計很多新玩法,比如——”
她掰着指頭算:“你對着鏡頭講話,我在旁邊負責幫你拉窗簾、倒水、關燈、捧場。”
“觀衆看到的是——**
主播終於有了看不見的助理。**”
“聽起來不賴。”江不驚想了想,“如果你還能幫我剪視頻就更好了。”
“剪視頻算加班費嗎?”她警惕。
“算……”他話說一半,想到她已經死了,再說錢有點殘忍,“算鬼界食堂加菜一次。”
“成交。”
沙發上,一對看不見的手重重拍在一起,發出一聲輕響。
——這就是聯合項目組風雲際會的第一聲掌聲。
午後的陽光從破舊窗簾縫裏擠進來,把客廳切成幾塊亮斑。
樓下有人晾衣服,樓上有人拖地,隔壁不知道誰在練歌,跑調得令人深思人生。
手機“叮咚”響個不停,是平台後台推來的消息:
【你昨晚的直播被標記爲“潛力內容”,建議保持更新節奏。】
【有小MCN發來私信:想不想籤約?我們可以幫你放大這條靈異人設。】
【粉絲群裏有人建了超話:#驅鬼UP主和他的女鬼搭檔#】
江不驚看着這些提示,心情復雜。
一夜之間,原本冷冷清清的直播間,突然有了點“要起飛”的征兆。
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個巨大的、不確定的漩渦。
“你怎麼想?”白悠悠問。
她隱身狀態還沒關,但聲音聽起來很近。
“想啥?”他裝糊塗。
“你直播。”她說,“你應該不只是爲了還房租吧。”
“還真不一定。”江不驚說,“房租問題解決了,我下一目標是還我自己一點尊嚴。”
“尊嚴?”白悠悠笑,“尊嚴是個比房租貴多了的東西。”
“那還得一點點攢。”他說,“先從今天晚上這場開始吧。”
他抬頭,像是對空氣說話,又像是對着攝像頭進行一次提前排練:
“歡迎來到——”
“《社畜不想死》第一期,
今天,我們先從不在廁所裏加班開始。”
“……”
“標題起大了點。”白悠悠吐槽,“不過很有傳播度。”
她想了想,又認真補了一句:“那我們晚上,真的要讓他們,少死一點。”
江不驚沒笑。
他只是“嗯”了一聲,把那張寫着主題和三大分點的紙,貼到了牆上。
紙很薄,膠帶很廉價,貼上去的“哧啦”一聲有點狼狽。
但在這間出租屋裏,它像某種臨時的旗幟。
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就那麼掛着,在光線裏亮了一下——
【直播主題:社畜不想死】
【希望點:給自己留一個明天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