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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媽。
看到她的瞬間,許榮剛扶住輪椅的手開始發抖,口齒不清地開始哼唧。
她大踏步上前,直截了當地給了他兩巴掌,把他嘴都抽歪了。
“老不死的人都癱了,還在這兒動歪腦筋。”
“不是都給你找好護理院了麼?出來瞎折騰還得老娘給你收屍。”
我媽從拿出一根皮帶,手腳利落地把他的手腳捆綁好。
然後打電話叫來了輛破舊的面包車,車後面還放着一堆沒賣完的雞鴨。
司機看了眼不配合的許榮剛,面露難色。
“大姐,你說順路捎貨也沒是個殘廢啊,這我可不敢啊,要是出個意外你們不得訛死我。”
她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我是他老婆,他要出事了我敲鑼打鼓把人送走,絕不找你麻煩。”
“你想拍視頻寫保證書都行,我出兩倍價格,留口氣送到目的地就打錢。”
司機眼珠一轉,就伸手想把他搬到車上。
許榮剛急得大吼。
“不許碰我!你敢碰我一下我報警了!夏春豔這毒婦!”
他話音未落,我媽又是一巴掌。
“再鬧就打到你說不出話!”
“許榮剛你自己說過,家裏誰是頂梁柱就得聽誰的。”
“你現在成了癱子,有什麼資格跟我大小聲。”
他還想張嘴,可我媽的巴掌毫不留情。
幾下之後只能被毫無尊嚴地塞在臭天熏天的雞鴨堆裏,憋得兩眼通紅。
旁邊有人看不下去了。
“你們母女倆怎麼這麼狠心啊,對他就沒有一點愧疚麼?”
我媽雙手叉腰。
“那怎麼了?我只是把他曾經對我態度,現在全還給他而已。”
許榮剛和她是相親認識的,在完成二胎任務之前,一直扮演着溫文爾雅的好丈夫角色。
直到我出生那年,我媽沒日沒夜地照顧我,累得只想睡個整覺。
她讓許榮剛幫忙帶一晚,他斜着眼睛來了句。
“我媽白天過來給你帶孩子,就是爲了讓她兒子能多歇歇的。”
“都兩個小孩的媽了矯情什麼,還當自己是小姑娘呢?”
奶奶的刁鑽加上許榮剛的大男子主義,她在家裏的地位舉步維艱。
剛開始我媽吵過,也想過離婚。
但她因爲生二胎耽誤了工作,薪資被調到最抵檔,單位裏早就沒有她的位置了。
外公外婆不把這委屈當回事,只說女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吵得最凶的那次是零下十幾度的冬夜,我媽外套都沒穿就沖了出去。
在外面哭了三個小時,人都快凍僵了,只能回家。
開門時許榮剛連頭都沒抬:“早知道你沒地方去,裝什麼。”
“等你什麼時候像我賺的一樣多,你就有資格在這個家當老大了。”
可他每個月也只給3000塊生活費而已。
我媽被捉襟見肘逼成了瘋女人,會因爲我和哥哥打碎一只杯子怒吼。
這個時候許榮剛都會出來裝好爸爸。
“媽媽太小氣了是不是?不就是一只杯子麼,爸爸給你們買。”
那會兒我只覺得媽媽的眼神很扭曲,還不明白一個人女人被婚姻吃幹抹淨後,會在心底埋藏多少恨意。
我離了家,奶奶得了老年癡呆,許榮剛的腿腳出了問題,沒有人再有能力搓磨她。
她終於熬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