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逃避話題的模樣讓江枝覺得好笑,牽扯到身上的傷口,連同心口都泛起鑽骨的疼意。
她知道,哪怕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知道那通電話是真的,也絕不會拿池歡來換自己的命。
那個滿眼都是她的傅京嶼,早在他恢復記憶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死去。
而眼前的男人,不過是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傅京嶼全然沒注意到她眸底的情緒變化。
他起身小心翼翼地將江枝攙扶起來,伸手拿過桌上的水杯遞至她嘴邊,“枝枝,你先喝點水。”
“醫生說了,這段時間你只能稍微吃點流食,我已經讓家裏的傭人給你熬了最愛喝的粥送來醫院,你待會兒吃一點。”
江枝別過臉,因虛弱而蒼白的臉卻顯得額外執拗,“我不餓。”
“我想再休息一下,你先出去吧。”
她抽回手臂便重新躺了下來,翻身背對着男人。
見狀,傅京嶼抿了抿唇,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幾分,“枝枝,我知道你還在怪我。”
“我保證,以後無論是什麼事,我接到你的電話後保證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好嗎?今天的事真的是個意外,我要是......”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江枝冷聲打斷:“我說,我累了。”
到了嘴邊的話重新咽了回去,傅京嶼無奈地嘆了口氣,俯身替她掖好被褥,“那你好好休息,我晚點再過來看你。”
“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隨着關門的聲音傳來,病房內再次陷入沉寂。
一行無聲的淚水從江枝眼角滑落,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淚水瞬間打溼了半邊枕頭。
她記得傅京嶼求婚時曾和她保證,這輩子,絕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可現在,她所有的痛苦,全都是他一手造成。
從如膠似漆到相看兩厭,不過僅僅四年的時間。
那些承諾,如今在江枝看來,不過是虛影一片,終究消散。
既然他心裏已經沒了自己,那他們倆之間的約定,就由她來替他忘卻。
江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着的。
再次醒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
她喉嚨幹澀地厲害,下意識想伸手去夠放在床頭櫃上的水杯。
傷口撕扯的疼痛讓她怎麼努力也只能觸碰到杯壁。
一陣清脆的響聲在房間內響起。
水杯順着櫃子邊緣滑落而下,裏面的水也跟着灑落一地。
江枝額上冒出一層細細的冷汗,強撐着身體按響床頭的護士鈴。
只是等了十多分鍾,卻還是不見護士前來。
無奈,她只能硬生生地忍住身體的疼意下床,跛腳往病房外走去。
在經過一間病房門口,一道熟悉的男聲傳來。
“你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江枝本能地停住步伐,抬頭望病房內看去。
虛掩着的門後,傅京嶼正坐在病床邊,一臉擔憂地握住池歡的手,“怎麼不給我打電話?要不是鄰居發現在你暈倒在家裏,你的情況只會更危險。”
池歡緩緩推開他的手,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故作善解人意道:“阿嶼,我沒事,你不用太過擔心。”
“何況你不是在醫院照顧江小姐嗎?再怎麼說她也是因爲我受傷,比起我,她更需要你的照顧。”
提起江枝,旁邊的池母頓時便不樂意了,沒好氣道:“我的歡歡啊,你到現在這個時候了,竟還想着那個賤人!?當初要不是因爲她,你能嫁給那個家暴男嗎?”
“她倒好,現在霸占着傅夫人的位置怎麼也不願意放手,倒是你,受了這麼多苦,我們池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她痛心疾首地錘了錘胸口,嗓音哽咽。
女人的話讓傅京嶼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握着池歡的手緊了緊,緩緩開口,“伯母,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池歡,我會讓人盡快解決掉她的丈夫,並補償你們一輩子。”
他不說還好,一聽他這麼說,池母更激動了,“補償?你拿什麼補償?”
“我們池家就這麼個寶貝閨女,這幾年都被折磨成什麼樣了?要早知道你們傅家出爾反爾,我當初就不應該.......”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池歡冷着臉打斷:“媽,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還說這些幹嘛?”
“更何況這件事和阿嶼沒關系,他不過是失憶了所以才沒能及時回來和我成婚,我不怪他。”
聽着房間內的對話,江枝眼前一片眩暈,整個人像是跌入了無底的深淵,呼吸困難。
嘴角蔓延出一絲苦笑,她轉身想要離開,但身體仿若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不由自主地踉蹌了幾步。
所以,傅京嶼之所以會來醫院看望她,是因爲池歡也在這個醫院?
哪怕自己都快丟掉了半條命,而他的心中,自始自終都只想着池歡。
江枝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個小醜。
傻乎乎地以爲傅京嶼會愛自己一輩子。
但事實就好好似一個重重的耳光,將她徹底從夢境中打醒。
“江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裏?”來病房巡查的護士驚呼一聲,忙不迭伸手攙扶住她,“你傷的很嚴重,現在還不能下床行走,我帶你回病房。”
聽到門外的聲響,傅京嶼連忙鬆開池歡的手,轉頭往門外看去。
江小姐?
難道江枝發現了什麼,找到了這兒?
“阿嶼,你怎麼了?”看着落空的手,池歡不禁疑惑出聲,順着他的視線往門口看去,“門外有什麼人嗎?”
聞言,傅京嶼幾不可查地往旁邊挪動了一小步,擋住她的目光,輕聲解釋:“沒有,我只是想着公司還有點事需要去處理一下。”
“我先回公司一趟,晚點過來看望你的時候給你帶你最愛吃的那家蛋糕。”
他伸手揉了揉池歡的腦袋。
後者乖巧地點了點頭,“阿嶼,公司的事重要,我這兒有我媽照顧,你快去吧。”
匆忙離開病房,傅京嶼一眼便瞥見了前方那道熟悉的背影,快步跟上前去。
他一手扼住江枝的胳膊,眸中除了擔憂,還夾雜着一絲慌亂,“枝枝,你怎麼在這?你不應該在病房休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