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整。
林淵回到外公留下的老宅。
他沒有開燈,徑直走進書房,打開了一台老舊但性能完好的打印機。
“嗡……嗡……”
機器預熱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有些刺耳。
手機直播間裏,熱度非但沒有下降,反而因爲剛剛的新聞快訊,涌入了更多的人,在線人數已經突破了三百萬。
【主播人呢?錄完口供就下播了?褲子都脫了你給我看這個?】
【別催,大佬在憋大招!大姐總裁,二姐頂流,三姐畫家,已經廢了三個了!我賭五毛,下一個輪到養子或者爹媽!】
【回來了回來了!鏡頭動了!這是在哪?好黑啊!】
屏幕裏,林淵的手機鏡頭對準了打印機的出紙口。
一張A4紙被緩緩吐出。
白紙黑字,頂部是鮮紅的國徽印章,標題異常醒目:
《公安局案件接報回執單》
報案事由:非法拘禁。
報案人:林淵。
被舉報人:林晚吟。
案件編號:JC2023-A0409-0013。
【臥槽!報警回執單?主播你來真的啊?!】
【親姐姐啊!真送進去了?!我以爲只是嚇唬嚇唬……】
【前面的聖母滾!沒看見三姐那個變態樣嗎?換你被關進去用血畫畫試試?主播幹得漂亮!就是要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
林淵沒有理會彈幕,他設定了連續打印。
“刷——刷——刷——”
一張又一張,一模一樣的報警回執單,像雪片一樣從打印機裏飛出,在地上迅速堆起了一小堆。
足足一百張。
然後,他拎起一桶剛買的工業膠水,和那厚厚一沓紙,走出了大門。
夜色如墨。
老宅的朱漆大門在路燈下透着一股陳舊的威嚴。這裏是林城有名的老街區,來往的車輛不多,但總有幾個飯後散步的街坊。
林淵打開直播的閃光燈,刺眼的光柱打在門上。
他用刷子,將粘稠的膠水,均勻地塗滿一扇門板。
然後,他拿起第一張報警回執單,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將它貼了上去。
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像是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一張,兩張,十張……
他一言不發,動作機械而又專注,將那些代表着恥辱與罪證的白紙,一張挨着一張,密密麻麻地貼滿了整個大門。
很快,原本古樸的朱漆大門,變成了一面慘白的“牆”。
一面由一百張《報警回執單》組成的,觸目驚心的公告牆。
直播間裏,三百萬人,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詭異而又充滿沖擊力的一幕震住了。
這已經不是打臉了。
這是在林家的臉上,用法律的烙鐵,狠狠烙下了一個永不磨滅的“罪”字!
做完這一切,林淵退後兩步,將手機鏡頭對準這面“傑作”。
他清了清嗓子,冰冷的聲音,如同法庭上的最終宣判,通過直播,傳遍了整個網絡。
“給各位觀衆,普一下法。”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條,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剝奪他人人身自由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具有毆打、侮辱情節的,從重處罰。”
他的語速不快不慢,沒有絲毫感情,像是在背誦一篇與自己無關的課文。
“若因此致人重傷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法……法條王者!我他媽跪着看直播!】
【媽媽問我爲什麼跪着看手機,我說我在聽大佬普法!】
【爽!太他媽爽了!這比直接罵街高級一萬倍!公開處刑,誅心之至!】
念完法條,林淵的嘴角,終於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他對着鏡頭,輕聲說道:
“林家的人,如果你們在看。”
“這裏,是我外公留給我的房子。門,是我自己的門。”
“歡迎你們,下次再來。”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掐斷了直播。
世界,瞬間清淨。
他轉身,準備回屋。
就在此時,
“吱嘎!”
一陣尖銳刺耳的刹車聲,劃破了夜的寧靜。
一輛黑色的賓利慕尚,以一個極其危險的姿態,停在了老宅門口不遠處。
車燈晃得人睜不開眼。
林淵眯起眼睛,看清了車牌號。
江A·L8888。
林家的車。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保養得宜但此刻卻因憤怒和驚恐而扭曲的臉。
林母,蘇晚晴。
她剛從警局回來,處理完林晚吟的事情,身心俱疲。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鬼使神差地開車繞到這個她十幾年沒來過的地方。
或許,是想看看這個讓她焦頭爛額的孽子,是不是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躲在角落裏。
然後,她就看到了那扇門。
那面由一百張報警回執單組成的,慘白的,宣判着林家罪孽的牆。
“嗡……”
蘇晚晴的腦袋裏,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血氣瘋狂上涌,眼前陣陣發黑。
羞辱!
這是極致的羞辱!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這樣做!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一腳將刹車踩到了底!
她想沖下車,她想撕爛那些紙,她想沖過去給那個逆子一巴掌!
然而,她忘了,這裏是馬路。
“砰……!”
一聲巨響。
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從車尾傳來,蘇晚晴的身體猛地前傾,額頭重重地磕在了方向盤上。
追尾了。
後面的車主顯然也沒料到前方的豪車會毫無征兆地急刹。
林淵站在門口,冷漠地看着這一切。
他看見賓利車內,那個女人額頭滲出血跡,趴在方向盤上,肩膀劇烈地顫抖着。
不是因爲疼痛。
是因爲無法抑制的憤怒和崩潰。
後車司機罵罵咧咧地走了下來,看到賓利的車標和那四個8的牌照,罵聲瞬間卡在了喉嚨裏。
他顫顫巍巍地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街道的混亂,吸引了周圍的鄰居。
閃光燈開始亮起。
有人認出了那輛車,更有人拍下了那扇貼滿報警回執的門。
林淵的嘴角,那絲冰冷的弧度,更深了。
他沒有上前,也沒有離開。
他就站在那,像一個置身事外的觀衆,欣賞着由他親手導演的,這場鬧劇的開幕。
今晚,林城注定無眠。
林家的臉面,被他親手撕下來,扔在地上,踩進了泥裏。
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