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天雷一頭扎進林子,腳下生風,橫沖直撞的前沖。
何衛東緊隨其後,步子卻沉穩得多,他一邊追,一邊不斷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這片叢林,太安靜了,安靜得不對勁。
“天雷,慢點!有詐!”何衛東壓着嗓子喊。
“怕什麼!他受傷了,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範天雷頭也不回,聲音裏滿是亢奮。
何衛東心裏一沉,這種亢奮在戰場上,和催命符沒什麼兩樣。
他腳下猛地一頓,停住了。
他看到就在範天雷前方三米處,一片爛泥地上,有一根細得幾乎看不見的絆線,連着旁邊一棵樹下幾片被刻意堆起來的落葉。
闊劍地雷!
“別動!”何衛東的聲音陡然變調。
範天雷一個急刹車,腳尖距離那根絆線只有幾厘米。
他順着何衛東的指示看去,後背的冷汗“唰”一下就冒了出來。
“我操……”他後怕地罵了一句。
“別操了,想活命就聽指揮。”何衛東繞了一個弧線,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
可範天雷的緊張只維持了三秒鍾。
他反而覺得這是個好兆頭:“他都開始埋雷了,說明他真的怕了,跑不遠了!”
何衛東無話可說,跟這種人講戰術,等於對牛彈琴。
就在此時,兩公裏外的一處山岩後,蠍子正透過瞄準鏡看着這兩個追兵。
他左肩的傷口在流血,讓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他的手,穩如磐石。
他本想用地雷解決掉一個,沒想到被那個冷靜的家夥識破了。
蠍子的十字準星,落在了那個咋咋呼呼的蠢貨身上。
風速三,溼度七十五。
他扣動了扳機。
子彈呼嘯而出,卻因爲一股突如其來的橫風,軌跡發生了一絲微小的偏移。
“噗!”
子彈擦着範天雷的耳朵飛過,釘進了他旁邊的一棵樹裏。
範天雷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何衛東的反應快到了極點,在槍響的瞬間,他就地一滾,同時抬起槍口,朝着子彈來的方向,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一聲悶哼從遠處傳來。
“打中了!”何衛東喊道。
“他跑不了了!”範天雷從地上一躍而起,熱血再次沖昏了頭腦,朝着蠍子開槍的方向就追了過去。
“分頭追!”何衛東只來得及喊出這三個字,也從另一個方向包抄過去。
他知道,受傷的野獸最危險,也最容易犯錯。
範天雷在叢林裏狂奔,他感覺自己就是電影裏的英雄,正在追擊窮途末路的悍匪。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抓住那個狙擊手之後,隊長郭林會怎麼誇獎他。
突然,一個黑乎乎的鐵疙瘩從他側前方的灌木叢裏滾了出來。
手雷!
範天雷的腦子一片空白。
他所有的戰術規避動作,全忘了。
“轟——!”
巨大的氣浪將他掀翻在地。
灼熱的劇痛從左腿傳來,他低頭一看,褲腿被炸得稀爛,鮮血混着泥土,糊了一腿。
“啊——!”
一聲殺豬般的慘叫,響徹了整片叢林。
他扔掉了手裏的槍,雙手抱住自己的傷腿,在地上翻滾嚎叫。
藏在幾十米外的蠍子,捂着流血的右肩,聽到這聲慘叫,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菜鳥,終究是菜鳥。
他循着聲音,提着槍,一步步走了過去。
他要讓那個慘叫的家夥,親眼看着自己是怎麼擰斷他的脖子。
何衛東聽到了爆炸聲和慘叫聲,心都涼了半截。
範天雷!
他再也顧不上戰術,朝着聲音的方向全力沖去。
當他沖過一片灌木叢時,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他的腦袋。
是蠍子。
蠍子也沒想到,會有人來得這麼快,他獰笑着,準備先解決掉這個更具威脅的對手。
完了。
何衛東的腦海裏只剩下這兩個字。
他連抬槍的時間都沒有。
就在蠍子即將扣下扳機的那一刹那。
“鐺!”
一聲金屬撞擊的脆響,炸在何衛東耳邊。
蠍子手裏的狙擊步槍,,槍身猛地一震,子彈斜着飛上了天。
蠍子本人更是虎口劇痛,槍都差點脫手。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槍身上的彈孔。
怎麼可能?
是誰?
一槍打中了他的槍?
他來不及思考。
“砰!”
又是一聲槍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蠍子的額頭正中央,多了一個血洞。
他臉上的獰笑凝固了,身體緩緩向後倒去,砸在腐葉裏,再無聲息。
戰鬥結束了。
何衛東大口喘着粗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看向範天雷的方向,那個家夥還在地上哼哼唧唧。
通訊器裏,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是陳宇。
“你,範天雷。”
“你丟掉了你的武器。”
“你在受傷後,第一時間選擇了嚎叫,而不是隱蔽和還擊。”
“你把一個還有反擊能力的傷員,變成了一個在地上打滾的廢物,一個等着敵人來補槍的活靶子。”
陳宇的每一句話,讓現場每一個人面色慘白。
“如果不是何衛東,你已經被地雷炸成了碎片。”
“如果不是我,何衛東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
“你一個人,差點害死了兩個人。你覺得你還配當一個特戰隊員嗎?”
範天雷的呻吟停止了,他臉色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郭林帶着康雷和陳善明等人趕到了。
他們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蠍子,看到了腿上血肉模糊的範天雷,看到了臉色發白的何衛東,和他身邊那棵樹上清晰的彈孔。
一切,都不言而喻。
郭林走到範天雷面前,一言不發。
他蹲下身,檢查了一下範天雷的傷勢,還好,只是皮肉傷,沒傷到骨頭。
然後,他站起身。
“啪!”
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範天雷的臉上。
所有人都鎮住了。
“從現在起,你,範天雷。”郭林指着他的鼻子。
“被開除出利劍特戰隊。”
“我郭林帶的兵,可以沒本事,但絕對不能是蠢貨,更不能是拿兄弟的命不當回事的懦夫。”
“你,滾。”
範天雷被打蒙了,他捂着臉,喃喃道:“隊長……我……我不是故意的……”
“滾!”郭林一聲爆喝。
何衛東張了張嘴,想要求情,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看了一眼陳善明和康雷,那兩個老兵的臉上,也只有失望和冷漠。
範天雷,徹底被這個集體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