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風波後的半個月，“城市風水實驗室”的熱線電話快被打爆了。
來電五花八門：家裏綠蘿總養不活的中學老師、寵物狗突然對着牆角狂吠的退休大爺、每晚定點聽到樓上彈珠聲的上班族、商鋪門口行道樹莫名枯死的早餐店老板……問題千奇百怪，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都發生在最近一個月內。
“這不對勁。”林默把通話記錄和問題地點在地圖上標注出來，密密麻麻的紅點幾乎覆蓋了整個城區，“太集中了。按照概率，這種程度的‘異常事件’爆發頻率，是過去五年的三十倍。”
陳九對照着家傳的古地圖：“更邪門的是，這些點大部分沿着三條線分布——你們看，像不像葉脈？”
二狗俯身細看。確實，紅點並非均勻散布，而是隱約形成三條從城市中心向外輻射的“脈絡”。其中一條，正好經過劉爺爺家的玄武井。
“是地下暗河。”沈清辭調出城市規劃局保密級別的地質資料，“城市地下有三條主要古河道，明清時期改道後逐漸被填埋，但水脈未絕。這些‘問題點’，有百分之七十位於古河道上方五百米範圍內。”
楚瑤將周玄通留下的筆記片段投射到大屏幕上：“他提到過‘水脈引煞’——利用地下水的天然流動，將負能量像毒素一樣輸送到特定區域。但這需要精確的‘投毒點’和足夠的時間……”
“他在下毒。”二狗明白了，“用風水的手段，給整座城市的地下‘血管’下毒。這些市民反映的問題，都是‘中毒’的早期症狀——地氣紊亂導致的環境微觀失衡。”
“可目的是什麼？”陳九不解，“讓全城綠蘿養不活？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林默調出一份商業報告：“過去三個月，一家名爲‘玄通環境科技’的公司，在各大社區推廣他們的‘智能環境淨化器’，售價三千八，主打‘消除居家負能量’。銷量……已經破萬台了。”
報告附帶的宣傳頁上，印着周玄通儒雅的半身照和標語：“科學風水，守護您的家。”
“先制造問題，再銷售解決方案。”楚瑤咬牙，“用全城人的不安，來填他的錢包。而且……”
“而且他在用這些淨化器收集數據。”林默接過話頭，“我黑進了一台的系統——抱歉，清辭，這次真是非法的——每台設備都在實時上傳環境數據到中央服務器。他在繪制一張無比精細的全市地氣擾動圖。”
沈清辭臉色發白：“有了這張圖，他就能精準定位每一個地脈敏感點，無論是保護還是破壞……”
房間裏一片沉默。對手的狡猾和野心，遠超他們之前的預估。
“我們不能被動接招。”二狗站起來，走到窗前。樓下街道上，送快遞的小哥正對着手機抱怨又丟了一單，早餐店老板娘在掃門口落葉，中學生抱着快死的綠蘿匆匆走過。
每一個紅點背後，都是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我們得分兩步走。”二狗轉身，眼神堅定，“第一，短期急救。成立‘社區環境義診隊’，免費上門爲反映問題的家庭做基礎排查和調理，至少緩解症狀，切斷恐慌傳播。第二，長期根治。找到周玄通的‘投毒點’，拔掉毒源。”
“義診隊需要人手。”楚瑤計算着，“按現在的求助量，我們五個就算不睡覺也跑不過來。”
“那就招人。”二狗說，“不招風水師，招志願者——社區裏那些退休的工程師、老中醫、熱心大媽。我們培訓，把復雜的風水原理拆解成普通人能操作的‘環境自檢二十條’和‘居家微調十招’。”
“像赤腳醫生培訓班？”陳九眼睛一亮，“這個好！我爺爺那會兒，村裏風水師就是半個郎中，誰家豬圈不對勁都來找。”
沈清辭舉手：“培訓場地和基礎物資，我可以嚐試向社區服務中心申請，作爲‘居民自助互助技能培訓’項目。”
林默已經開始設計培訓APP：“線上課程、自助診斷工具、案例庫。讓普通人自己成爲自己的‘第一道防線’。”
計劃迅速落地。在沈清辭的奔走下，第一個“社區環境守望者培訓班”在一周後於街道文化活動中心開班。來的人比預想的多——三十個學員，從二十五歲的程序員到七十二歲的退休物理老師，大家擠在略顯陳舊的教室裏，眼神裏都是好奇和些許擔憂。
第一堂課，二狗緊張得板書都寫歪了。但當他用王大媽家的安神香舉例，講“氣味能量場”時，退休物理老師老吳舉手了：“小張老師，你說的這個‘能量場’，是不是可以理解爲特定頻率的分子振動對嗅神經和邊緣系統的協同刺激？”
二狗愣了兩秒：“……對！吳老師您總結得更科學！”
老吳滿意地坐下，掏出小本認真記錄。
陳九教“古法今用”時，程序員小劉舉手：“陳老師，您說的‘門窗不對沖’，從流體力學角度是不是爲了避免空氣流形成湍流區，導致灰塵和微生物聚集？”
“……是！”陳九撓頭，“你們怎麼都比我會說？”
教室裏響起善意的笑聲。林默的“設備使用基礎”課最受歡迎——他帶來的便攜式檢測儀，讓學員們第一次“看見”了家裏的能量場。楚瑤和沈清辭負責案例分析和社區實踐，帶着學員實地走訪求助家庭。
培訓班的效果出乎意料。學員們不僅學得快，還自發成立了“社區守望者”微信群，每天分享自家調理的小成果：李阿姨用課程裏的方法調整了沙發位置，老伴的失眠好多了；小劉程序員寫了個簡單程序，把舊手機改成了簡易能量監測儀；老吳物理老師甚至整理了一份《居家環境優化物理學原理》手稿，在群裏分享。
一種草根的、自發的守護網絡，開始悄然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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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暗處的較量並未停歇。
第五天深夜，林默的警報系統響了——安裝在城市三個古河道關鍵節點的監測器，同時檢測到異常的能量脈沖。
“投毒點找到了。”林默把坐標同步到每個人的手機，“三個點都在……污水處理廠附近。”
“水處理廠？”沈清辭不解。
“水體是能量最佳載體。”楚瑤解釋，“周玄通可能在處理廠的出水口做了手腳，讓經過‘加工’的負能量隨着中水排放，進入城市循環系統。”
二狗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今晚必須去。陳九、林默跟我去東區廠。楚瑤、清辭，你們留在這裏監控，如果情況不對，立刻啓動應急預案。”
“我跟你們去。”沈清辭站起來，“東區廠那個點的規劃檔案我熟，而且……我考過污水處理工證，雖然只是理論。”
二狗驚訝地看着她。沈清辭推了推眼鏡：“大學時選修的，覺得城市水系統很有意思。”
陳九豎起大拇指：“學霸就是不一樣。”
三人驅車前往東區污水處理廠。深夜的廠區只有值班室的燈光，巨大的水池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在沈清辭的指引下，他們避開監控，找到了位於廠區邊緣的深層處理出水口。那裏，一個不起眼的金屬裝置被安裝在管道旁，正發出幾乎聽不見的低頻嗡嗡聲。
“就是它。”二狗能“看見”裝置周圍扭曲的能量場——黑色的細絲狀能量正源源不斷地匯入流出的中水。
林默用儀器掃描：“裝置有物理鎖和能量鎖雙重防護。強行破壞會觸發警報，也可能導致能量倒灌。”
“需要密碼或者密鑰。”陳九檢查裝置表面的符文，“這是古法中的‘水鎖’，必須用特定的水屬性能量頻率才能解開。”
沈清辭忽然蹲下身，指着裝置底部一個幾乎被污泥覆蓋的銘牌：“這裏有編號……C7。等等，這個編號系統……”
她迅速在手機上查詢規劃局內部數據庫，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是三年前‘城市水系統優化項目’的試點設備編號。那個項目的首席顧問……是周玄通。”
“他三年前就開始布局了。”二狗心頭發寒。
時間緊迫。陳九嚐試用家傳的“破水訣”，但裝置毫無反應。林默試圖用電子幹擾，卻觸發了警報——裝置頂端的紅燈開始閃爍。
“糟了！”陳九急道。
就在這時，沈清辭忽然從隨身的工具包裏掏出一把奇怪的鑰匙——不是金屬的，看起來像是某種合成材料，形狀復雜。
“這是規劃局存檔的‘項目備份密鑰’，每個試點設備都有一把，防止系統故障。”她快速解釋，“我借閱檔案時……順便復印了鑰匙的3D圖紙，自己打印的。”
她將鑰匙插入裝置側面的隱蔽鎖孔，輕輕一轉。
嗡鳴聲停了。紅燈熄滅。裝置外殼“咔噠”一聲彈開一條縫。
二狗和陳九都愣愣地看着她。沈清辭有點不好意思：“我……我就是覺得，這麼重要的公共設施，不能只有一個控制權限。”
裝置內部是精密的電路和一個散發着黑氣的黑色水晶。二狗小心地取出水晶，用自己的靈力包裹、淨化。黑色漸漸褪去，露出水晶原本的淡藍色。
“搞定一個。”林默確認能量場恢復正常，“但還有兩個點……”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腳步聲和手電光——廠區保安被警報驚動了。
“撤！”二狗低喝。
三人沿着沈清辭事先查好的撤離路線，在錯綜復雜的管道和設備間穿行。陳九差點掉進一個開放檢修口，被二狗一把拉住。沈清辭的高跟鞋跑掉了，她幹脆光着腳繼續跑。
終於翻出圍牆，坐進車裏時，三人都氣喘籲籲，滿身污泥和消毒水味。
“我的鞋……”沈清辭看着自己沾滿污泥的腳。
“明天給你買新的。”二狗發動車子，“團隊報銷。”
回程路上，林默收到楚瑤的信息：另外兩個點的監測信號也在十分鍾前突然中斷了——不是他們幹的。
“有人搶在我們前面，處理了另外兩個點。”林默皺眉，“會是誰？”
二狗心中一動，想起培訓班裏那些熱心的學員。他打開“社區守望者”微信群，最新一條消息是半小時前，退休工程師老趙發的：
“@全體成員，剛幫西區污水廠值班的老李頭‘優化’了一下設備，老李說廠裏那個怪聲終於沒了。附：廠區夜間巡邏路線圖.jpg”
下面是一堆點贊和“趙工威武”。
緊接着，程序員小劉發消息：“南區的搞定了。寫了個小病毒，讓那台‘智能淨化器’自己超載燒了。就是差點被保安逮到，還好吳老師用物理課上的聲波原理引開了他們。”
老吳物理老師回復：“小劉同志，下次行動前請先進行風險評估。另，聲波驅鳥器對保安也有效，但屬於緊急情況下的非標準應用。”
二狗看着屏幕上跳動的消息，忽然笑了，笑得眼眶發熱。
“怎麼了？”陳九湊過來看手機，然後也笑了，“這幫家夥……可以啊！”
沈清辭接過手機，看着那些樸實又專業的對話，輕聲說：“原來守護城市，真的可以不只靠我們幾個人。”
車子駛過深夜的街道。二狗看向窗外，這座沉睡的城市裏，有無數盞燈還亮着——也許是加班的程序員，也許是照顧嬰兒的母親，也許是剛“搞定”了一個污染源的熱心退休工。
每一盞燈下，都有一個願意爲自己、爲鄰裏、爲這座城市做點什麼的人。
而守脈人要做的，也許不是成爲唯一的守護者。
而是點燃更多盞燈，連接更多顆心，讓守護成爲這座城市的本能。
回到出租屋時，天已微亮。楚瑤煮好了熱粥，桌上還放着一雙嶄新的、樸素的平底鞋——沈清辭的尺碼。
“清辭，試試合不合腳。”楚瑤微笑，“我們估摸着買的。”
沈清辭試了試，正合適。她抬起頭，看着四個熬夜等她回來的夥伴，看着這間亂糟糟但溫暖的屋子，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比“單位”更像家的地方。
“謝謝。”她說。
“謝啥。”陳九已經盛了粥，“趕緊吃，吃完睡覺。明天還得去培訓班——老吳說要給我補物理課，說我古法裏的能量傳導講得‘不夠本質’。”
大家笑了。
晨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新的一天開始了。
城市的地下暗流還在涌動，周玄通的陰謀遠未結束。
但地面上，越來越多的燈被點亮，越來越多的手牽在一起。
守脈人的傳奇，正從五個人，變成一座城的溫度。
